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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稍一點風吹草動,陳鳶和鎮海不可能不知,就算再隱蔽,那邊的瘋老頭也能第一時間察覺的。
那邊鎮海合印還禮,目光看著慢慢過來的老和尚,輕聲道:「老方丈,為何孤廟孤佛。」
「孤山一廟,廟中自然一佛。」老僧回道。
孫正德湊到陳鳶一旁,小聲問道:「東家,他們在說什麼?」
「不知。」陳鳶搖搖頭,他是為地窟一事過來,這般打啞謎頗費心力去猜,見兩人就那麼對視,索性過去打斷,從胖道人手裡拿了青銅香爐放去供桌前。
「老方丈,這香爐可是廟裡的?」
那老僧從鎮海身上移開視線,看著地上的香爐,笑呵呵的朝陳鳶禮佛一拜。
「正是!」
「可……我覺得不是呢。」陳鳶手掌呈抓一吸,將那香爐又拿回手裡,「上面符文,據我所知可不是佛文,而是某處地窟之內的,老方丈,不知可否告知,香爐如何而來,外面那村子二賴如何死的,死後是否在尋這香爐,村人又為何半夜變為木人?!」
老僧似乎知曉眾人的來意,並不著急,露著些許微笑,慢慢走動。
「村中惡人好吃懶做,偷盜此爐想要變賣錢財,但廟中之佛,不願殺生只是入夢規勸,那賴子不過是落水死於意外,佛便罰他尋回香爐,再去陰司。」
鎮海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來這廟裡的佛,把這香爐看的比人都重。」陡然轉身化出降魔印,聲音拔高:「大膽妖孽,還敢裝神弄鬼!現形!」
佛光撲面亮起的剎那,老僧周身頓時泛起一陣白煙,把孫正德嚇得躲去陳鳶後背。
煙氣散去,那老僧還立在那裡,只不過僧衣、袈裟內,是龜裂的岩石,有著人的五官、身形、四肢。
「真是妖怪,還是一個石頭妖?」孫正德叫出聲。
那邊的老僧並未驚慌,只是淡淡的朝對面的鎮海揖禮,「這位師傅佛法高深,貧僧敬佩,但我並非殺害賴子之人,那村里百姓,也非我施法將他們變為木人。」
「你說!」
陳鳶走到中間擋在鎮海前面,生怕這位萬佛寺脾氣不好的和尚,直接上去一掌大降魔印,片刻他朝對面的老僧問道:「不是你,那可知是誰?」
「他!」
老僧抬起頭,看去那寶相莊嚴的石佛,「諸位可知這裡為何叫雲箴寺?」
不等眾人回答,老僧將香爐放去虔誠的放去供桌,合掌禮佛拜下,也有聲音輕輕的在大殿迴蕩。
「百餘年前,這裡不過一座亂石坡,到處都是山上滾下的巨石,危及坡下的村子,後來有一次,石頭落進了村里,砸死了人,不久後,來了一個年輕人,他對著大山又哭又罵,便離開了,過了兩年,他從外面帶著雕琢的工具回來,就這處坡上,將一塊塊石頭雕成磚塊,鋪就了石階,院牆,又蓋了一座簡陋的佛廟,他將最大的一塊雕成了石佛供奉在廟裡,希望能保佑山下的村子不再遭受落石的困擾。」
「廟成已後,山上果然少了落石下來,偶爾有幾個也被這佛廟擋下,周圍的村子見它神奇,都來供奉膜拜,又過好些年,有人發現廟裡的佛像沒人打理,依舊一塵不染……」
陳鳶皺著眉,抬頭望去石佛:「為何?」
「……那些禮佛膜拜的百姓心裡也困惑,甚至有些害怕了,他們詢問了那位年輕人,才知雕琢石佛時,他先為石佛雕琢骨骼,又雕了五臟六腑,用外面學來的技藝,將外一塊岩石一點點的與石佛合二為一,常年膜拜,焚香祈願,早讓石佛有了靈性。可惜百姓不知,只道驚慌,有一日便推翻了他,趕來的年輕人阻攔,也在混亂里被人失手打死……」
老僧直起身來,石眼有著凌厲的神色:「……從此廟荒了下來,不知石佛是否已有法力,每到夜深人靜,便自琢五臟六腑,修復身軀,過了幾年,又重新坐回了蓮台,只是少了那個年輕人過來了,他念著那人的恩情和願望,依舊護著這裡,可惜,法力依舊是不夠的,有一年,周圍幾個村子開始死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到的最後一個村子,石佛覺得道行夠了,便將悄然挪動了那村子的田地,組成法陣,以免村人受到侵擾。」
「那些村落的人被地底妖魔所殺?」
「一個看不見的月亮,或是太陽,一個村接著一個村在幾年裡死光了,石佛念著那位叫雲箴的年輕人當初的願望,便以法相顯現,去往那山中與妖魔相鬥,可惜元氣大傷,只帶回了這麼一個香爐,後來他沉入石像里,沉寂之前,他還是施了法術,讓村人到了夜裡化為木人,省得被那妖魔勾去了生氣。」
大殿安靜下來,陳鳶也曾想到一個荒山野廟會有這麼長且曲折的故事在裡面,看著老僧好一陣,他低聲道:「你就是雲箴吧。」
「施主慧眼。」老僧笑了笑,那張石臉此時已不那麼詭異了,漸漸又恢復人的皮膚模樣,「其實我被失手打死,魂魄並沒有離開,就在廟裡棲息著,看得見,卻聽不著、摸不著,眼睜睜的看著親手搭建的廟宇由興盛到破敗,再到一點點的恢復過來,或許受這尊石佛影響,我發現能借石靈復生,這才有了眼下,不過也是這幾十年的事了。」
陳鳶看了看鎮海,後者臉色的肅殺已然消失,想來沒有了降妖除魔的心思。
「老方丈,那地窟在橫焰山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