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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的想法是有的。」陰鬼倒也坦然,他說道:「陰差一職革除,心裡有怨,可也只是想要嚇唬先生,畢竟小的已不是陰差,哪有多少法力禍害先生,只能嚇唬捉弄一下,已解心裡怨氣。」
陳鳶笑了笑。
「那你是怎麼追到這邊來的?」
「循著先生身上那枚勾魂符,經過臨江縣時,小的還看到城中百姓給先生立的祠堂,還有四神位列兩側,端的威風,本想進去看看,然後就被臨江縣的城隍派陰差追的到處亂跑,好不容易才在這裡尋到先生。」
「嗯!」
陳鳶點點頭,他與這陰鬼也算結識一場,若讓他在外面當孤魂野鬼少了管束,弄不好還是要害人性命。
「讓我收留,你會做什麼?」
王兆遠露出欣喜,碩長的身形在地上爬了兩下:「小的可端茶遞水,鞍前馬後,願做先生鬼仆。」
「隨我出來。」
陳鳶走去廟門外,探頭看著裡面的老牛飛快匍匐回去,就見主人走到路邊,抬袖一揮。
法光一閃而過。
路邊一顆有人手臂粗的樹木忽然搖晃,泥土迸裂翻湧,深藏的根莖探了出來,像是人的腳在走動,來到廟前,繁密的枝葉簌簌落下一地,光禿禿的樹軀截斷,凝出一個拳頭大的罈子輪廓,隨後樹身自行剝落,滾到陳鳶腳前。
他指尖一點,連著的壇蓋頓時分離、揭開,露出壇底。
陳鳶攤著巴掌大的罈子:「往後便棲息裡面,你可願意?」
「願意,就是……會不會有些太小了。」
然而,就在陳鳶將壇蓋闔上,陰鬼急忙化作一股陰氣飛了進去。片刻,他聲音從壇中傳出。
「先生,有何吩咐,直呼小的名諱便是。」
言罷,便再無動靜。
陳鳶將它放去車廂角落,敲了一下探頭探腦的牛頭,拂袖走回廟裡,將那石像放回神台上,算是為剛才施法喚他幫忙的回禮。
吃了晚飯後,陳鳶拿著書卷坐在火堆旁翻看,念書上故事哄著師父慢慢睡下。
火光照著神像,石琢的雙目靜靜的看著火旁看書的身影,廟外,夜鳥林間啼鳴,陰沉的夜空下,遠方的江河淌著嘩嘩水聲。
矗立山巔的捧劍樓,燈火通明。
然後,是呯的摔碎聲。
「什麼山間妖魔,我只知北院的弟子被殺,那人干係甚大,不能就這麼簡單揭過!」
碎裂的杯盞翻滾,北院劍首拍響桌面,「就算天師府的天師來了,這件事也不會善了!」
「既卿師弟,不要那麼火大。」東院劍首向來不摻和這些事,但眼下死了北院年輕輩里的大弟子,想要不說話都不可能了,畢竟事關整個山門顏面,尤其對門中年輕弟子是不小的打擊,處理不好,威望大失。
「靜姝師侄將前因後果說的很清楚,守言哪,也是我從小看到大,是有天資的,就是太過莽撞,哪有一見面喊打喊殺,看看你,再看看西院如月師妹,她是如何教出弟子的?守言出了這樣的事,你這師父也逃不了責任!」
西座上,美貌婦人微微蹙眉:「好好的議事,扯到我西院做甚?段師兄的弟子死了,該說說如何將此事處理好。」
「徐師弟,你說該如何辦?」段既卿坐去椅上,雙目蘊著怒火看向南院輕撫長須的徐清風:「之前你主張和善,才有今日之事。」
「師兄啊,我還是覺得東院說的對,秦守言的死,跟你這身脾氣有很大關係。」
徐清風閉著眼睛,輕笑出聲:「把責任推到他人身上,以為自己就能撇開?你當掌門師兄什麼看不透?當其他師兄師妹看不透?之前秦守言與費玄則就在說謊,為了照顧師兄顏面,做師弟的就沒直接點破,還親自下山一趟,將那叫陳鳶的趕出滄瀾江,事到如今,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全是別人的錯,說句難聽的,就你徒弟那性子,今日不死在陳鳶手裡,也會死在他人手中!」
「徐—清—風!」
段既卿一拍桌面起身,一字一句擠出聲來的同時,首位上,也有聲音傳來,將他話語打斷:「坐下!」
王玄易睜眼喝斥了一聲,北院段既卿這才憤憤重新落座,只是將臉撇去一邊。
「掌門師兄要說什麼,就說吧。」
「既然你們議不出什麼來,那就由我這掌門來說。」王玄易起身負手下了首位,「這件事還有天師府的弟子在裡面,這個需要向對方佐證是否屬實,至於那叫陳鳶的,也必然要讓他來滄瀾劍門一趟,死了門中弟子,不能就這麼輕易了結,傳出去還以為我門中諸位修道修傻了!」
一聽這番話,段既卿起身抱拳:「師兄,那我去!」
「你不能去,在氣頭上,做事沒了分寸,又是要打要殺。一個金丹境,這身脾氣什麼時候能好好改改!」
王玄易絲毫沒有留面子的數落一番,最後他將目光落到徐清風身上。
「徐師弟,你與那陳鳶有過接觸,此事還是勞煩你跑一趟,跟天師府的張天師說說,再帶陳鳶回滄瀾江!」
那邊,徐清風起身抱拳。
「謹遵掌門師兄之令。」
又說了一些事,不久後,眾人出了捧劍樓,段既卿看著走出的徐清風,腮幫鼓了鼓,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夜色里,石燈光芒照著徐清風的身影停在了角落,片刻,祝靜姝走了過來,站到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