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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去,天際泛起魚肚白。
第一縷晨陽照在巍峨古舊的城牆,街巷已掀起了熱鬧,信陽河一側的廟觀青煙徐徐,第一爐的香火飄上廟頂。
來往的行人恭賀點燃頭香的豪紳。
也有虔誠的香客敬香禮拜後,拿起了掃帚幫忙掃去廟中的塵埃,有著被那神台上真君注視的感覺。
白蛇翻騰在木樑、房架吐著信子,看著下方擁擠、說話,或哭喊、吵架的人間百態,冰冷的豎瞳是興奮、好奇的感覺,某一刻,被眼尖的百姓發現,響起一片驚呼,並不粗大的蛇身徑直滑去神像肩頭纏繞,恍如真君寵物,引來香客膜拜。
不久後,一尊尊神異的神像拉來,在過往百姓、香客視線里一一擺放去了兩側神台,徐懷遇一身淺藍的道袍,學著紮起了道髻,手握一根黝木,向著旁人介紹起這些神人名諱、故事。
名叫小童的孩子不時也會過來,一同來的,還有身子漸漸康復的父親,就為給廟中的真君叩拜一禮,今日他去了城東的菜市口,親眼看到了妻子被砍下了腦袋。
如今心裡再無怨恨,唯有望著真君神像心裡充滿感激。
日子一天天過去,嶄新的廟觀攢上了漸黃的落葉,留下了風雨吹打的痕跡,炎炎秋日過去,大街小巷一片白雪皚皚。
大雪停下,偶爾還有零星的雪花飄過攢動的肩頭,真君廟前,依舊門庭若市,有人發現多了三位頭纏黃巾的廟祝,言語和藹,就算當中面相頗凶的張梁,熱情的招呼過往百姓,免費替人瞧病。
年關將近的關頭,名聲漸漸遠播,城外的百姓也聽聞了真君廟靈驗,廟祝會符咒之術救人於病痛。
信徒越來越多了。
時間流逝,冬雪化去,不再寒冷,老牛踏著蹄子,掛著布兜走在街上,彷如一頭神牛趾高氣昂,不時接過小販遞來的麵餅,咀嚼著將頸脖移過去,讓小販從裡面拿去應得的銅子。
夜色降下,老牛在外面吃飽喝足,慢悠悠回到廟前,看著鬼差王兆遠帶著一個被貶了的巡遊來到了廟前,參拜了真君神像。
不久,金光降下,罩在他頭頂,成為了廟中的夜巡遊。
老牛神氣的朝對方點了點頭,昂著腦袋走過了其樂融融的房前,徐懷遇摸著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滿臉笑容。婦人靠著丈夫的肩頭,抿著嘴唇輕笑。
皇宮裡,處理完政務的皇帝,想著再過不久,便要祭祀的日子。
天師府,巧兒穿的厚實,像個小球在山坡上滾了下去,嘻嘻哈哈的笑聲才讓看顧她的幾位道士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回到住所,無意聽到了道長間說出的噩耗,小姑娘沒了白日的歡樂,望著洛都的方向躲在房裡放聲大哭。
西北廣威城,李安福穿著甲冑威風凜凜的坐在刻有『武安君』三字的石碑旁,接見了來自西域幾國的使者,准許了他們前往洛都朝見天子。
天光遠去南面,橫斷的山脈之中,兩崖山府,胖乎乎的身影盤坐蒲團,威嚴肅穆皺著眉頭,偶爾拿起筆墨煉起符籙,有時想起了某個人,拿出鈴鐺在眼前搖晃,顯出那人在腦海中活生生的模樣。
又是一搖,男人變成一個美麗的女子,扭腰媚眼,隨後就被飛來的書冊打斷,被怒目而視的飛鶴道士扯著耳朵拉走了。
風車轉動,人世間迷茫行走的老頭,蓬頭垢面望著從面前過去的貨郎,眼饞的看著五顏六色的風車,迷迷糊糊走過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香火鼎盛的神像里,陳鳶抬了抬頭,飛去了廟頂,他感覺到了一股熟悉、親切的氣息。
那茫茫走動的人潮,老頭擁擠著東看西瞅,忽然停住了腳步,目光看去了前方,幾道行人過去的後面,露出青衫長袍負手的身影。
老頭迷茫的臉上漸漸綻出了往日憨厚的笑容,高興的像個小孩一樣甩手晃頭原地蹦跳。
引來旁人詫異的眼光,就像看一個瘋子。
陳鳶看著蹦跳、跑來的老人,也笑了起來,從未想到師父竟還活著,笑著笑著,有著金黃的淚漬滲在了眼角。
「徒弟哎,你的身子呢!!」
撲來的老人抱了一空,臉上的笑容變得悲傷,瞪著眼睛問著他身子去了哪裡,要去殺對方全家。
夜深人靜,燈火輕搖,陳鳶看著老人舉起老牛追問是誰殺了他徒弟,在滿院瘋跑,越來越有回到從前的感覺了。
廟側的大樹抽出嫩葉,又變得枯黃、覆上了白皚皚的冬雪,冬去春又來。
時光荏苒。
眨眼,便是五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五年荏苒
二月的春風剪出了新嫩的枝葉,洛都昇平坊隱隱傳出親人過世的嚎哭。
院外巷子、街沿坐滿了吃席的親戚好友,掛著『奠』字燈籠的下方,敞開的院門裡,有著兩道撐紙傘的黑影,神色錯愕的看著靈堂內兩個來自真君廟的鬼差,將院中過世的老人帶出了中堂,收去相同的黑傘內。
「此乃真君香客魂魄,五年來每日虔誠上香,真君曾託夢於她,許諾將來故世,可到真君廟棲息。」
說完,出來的兩個鬼差撐著油紙傘化作一道陰風散去。周圍吃席的賓客進進出出,或寬慰家眷,或跪坐地上燒起紙錢,好似並未看到轉過身的兩道黑影,甚至還從他們身上直直穿了過去。
「又被他們搶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