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其實,司馬贏並不知道,青虛這般做,是為了保護陳鳶,也在保護皇帝。
片刻,他將話頭轉開。
「陛下,修行中人,閒雲野鶴,不適合做官。眼下還是抓緊時機,趁涼隴的兵馬來援,一鼓作氣將將剩下的樾劼胡人趕走,還百姓安寧。」
「道長放心,朕已有打算。」
書案後的皇帝看著透有暖黃的燈罩,心裡還念著一人殺三萬的修道之人,不由感嘆:「修行中人閒雲野鶴,當真可惜,待結束這場戰事,朕決不虧待任何一個有功之臣,無論如何也要給他敕封立廟,彰顯功績!」
話語斬釘截鐵的落下。
與此同時,跨過濤濤瑞河,北岸數十里之外,延綿的軍營之中,名叫徐懷遇的都侯,做了一個噩夢,從睡夢裡驚醒過來。
這幾日聽到樾劼人迂迴鶴州奔襲洛都,他已經有兩日未曾睡好過了,只有坐在床邊聽著營里巡邏的腳步聲,才稍稍有些安心。
『……這次恐怕回不去了。』
想起家中的妻兒,徐懷遇披著一件單衣走出帳篷,望著漫天星斗嘆了一口氣。
第七十四章 我佛三千六百轉
已是四更天了,東方的天際是青冥的顏色,徐懷遇披著單衣出了帳篷,兩個親兵緊跟在後,巡視了一圈他所在的營地。
篝火已經變得暗淡,不少士卒合衣抱著兵器就著火堆睡在地上,這段時日的對峙,讓人神經緊繃,從慶王到下面士卒皆是如此,最近魯王公孫典吵著要回援京師,被慶王等幾個兄弟勸阻才作罷。
聽說還鬧的不愉快。
樾劼三萬鐵騎迂迴鶴州,如今對面也是九萬胡人軍隊,要說勝負不是沒有,可他們做不到像胡人那樣,拿漢地百姓當做擋箭牌推在前面。
以至於戰打到現在,所有人都畏手畏腳,憋了一肚子火。
有士卒被腳步聲驚醒過來,看到走動的人影抓著兵器就要起身,隨後被徐懷遇喝斥一句,讓他繼續睡下,士卒方才放下心來。
穿過一頂頂帳篷來到內轅門附近,那邊有數個身材高大的士卒把守,拱衛著一道身影正與一個士卒說話。
徐懷遇走近看了一眼,便加快腳步,上前拱手:「卑職拜見慶王。」
像他這樣的一縣都侯,平日是沒有機會見到王爵的,此戰時遠遠也能看到幾回,像現在這般機會實屬難得。
那邊,拍著士卒肩頭的身影偏過頭來,隨即笑著走到徐懷遇身前讓他不用多禮。
「此間兵卒,比孤想像的要好。平日都是如何操練?」
「回慶王,卑職麾下兒郎皆是小縣之人,平日吃苦慣了,遇上這樣的戰事心裡也是不懼的。」
聽到這話,那位慶王笑出聲來,哪能聽不出這個都侯言外之意,錯開身位,走去一旁,示意徐懷遇跟上來。
「呵呵,能戰便好,往後定有大用,你也不錯的,一營之兵如何,還要看他上面的將官,眼下你都還在巡營,說明是有擔當之人。」
徐懷遇跟在後面,笑著陪這位慶王營里看看,話語過來時,回答道:「慶王不知,其實……其實卑職是睡不著。」
哈哈哈哈——
慶王公孫隸大笑起來,看著井井有條的營地,「……還以為只有孤睡不著,原來都侯也睡不著啊。」
「戰事還需多日,慶王該注意歇息。」
「孤倒是想。」公孫隸笑容收斂,嘆了口氣:「……孤最近幾日,心神不寧,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再有每每入睡,就感覺渾身陰冷。」
徐懷遇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卻又不敢,只得道:「軍中不是有天師府的道長嗎?他們或有辦法。」
「只有兩位,一個被魯王要了去,一個在陽王帳中,孤這兩位兄弟最近也是心煩意亂,入睡陰冷。」
就在慶王說完話,身後的徐懷遇忽然抱拳半跪去地上。
「慶王,卑職有一物或能幫上忙。」
「何物?」
「一尊佛像。」說著,徐懷遇起身讓親兵返回帳篷,隨即也說道:「卑職還在臨江縣時,得遇高人,贈一佛像,卑職每日焚香供奉,就算軍中也未間斷,今日特獻給慶王。」
公孫隸露出狐疑,看去營帳那邊時,過去的士卒已經返回,手中正捧著一尊腳踏蓮台的佛像,雙手提拎一物頗為怪異。
佛像不大,雙手就能捧著,公孫隸仔細端詳,也認不出這是何種佛像,詢問徐都侯,後者也搖頭,只說是那位高人雕琢,可護他平安。
「都侯,信此人?」
「卑職信。」
見徐懷遇重重點了下頭,坦露的眼神堅定,慶王也笑著點了下頭:「那孤就收下都侯贈禮。」
之後,兩人又在營中走了一圈,說著與胡人作戰的見解。黑暗的天邊竄起青冥的顏色推過來,公孫隸這才返回主營,至於親衛手中捧著的那佛像,拿在手裡把玩片刻,笑著搖了搖頭,將其隨意丟到長案。
大抵覺得對方不過溜須拍馬、逢迎之輩,隨意拿了一個物件討好他罷了。
「連佛名都沒有,又有什麼用。」
天色已至青冥,營中有了嘈雜人聲、馬嘶,公孫隸這才脫去衣物睡下,到的第二天一早,亦如往常在營中走動,或與統軍將領說著戰事,偶爾也會和幾個兄弟因糧秣的事吵架扯皮。
入夜後,才氣咻咻的回來,親衛端來的酒食也被他發氣的掃去地上,在帳里罵了幾句,雖說是親兄弟,可都不是一母同胞,各有各的心思,如今皇位已被奪走,難道他只能又回到慶州繼續當一個閒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