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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黑影是城隍廟陰差,奉命帶走生人死後的亡魂是應盡職責,但這幾年,真君廟也多了許多鬼差,其信徒亡故後,必被其廟中鬼差帶回廟裡,以至於本該帶回城隍廟的亡魂少了幾乎一半。
兩個鬼差撐著油紙傘走出院門,看著對方陰氣消失的方向,其中一張青灰長臉有些不甘。
「他們信徒越來越多,往後豈不是整個洛都的百姓魂魄都歸他們?城隍也不管管……」
「莫要讓城隍爺聽到,他小心眼的!」
「……怕什麼,大不了跟前面幾個一樣,去真君廟當差。就不明白,那靈顯真君是朝廷封的,城隍也是朝廷封的,怎麼還讓著對方?」
「一個當今聖上,一個是前朝,能一樣?好了,咱們回城隍廟交……咦,多了好些個古怪法力的人。」
撐傘的陰差站在街口,望去的方向,一支混雜的隊伍自西市穿過條條街巷而來,隊伍風塵僕僕,多是駱駝、馬匹為主,只有一輛鑲有西域獨特紋絡的四輪車架,被幾個皮膚黝黑的西域人拉著走在隊伍當中。
為首的幾匹駱駝上,乘坐的身影服飾各不相同,有男有女,也有好似充滿智慧的西域老者,似乎也察覺到了街口的兩道陰冷氣息,偏過頭來看了一眼,便繼續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遠去前方街道盡頭。
「他們當中有五個是修行中人。」那撐傘的陰差輕聲說道:「應該是城隍最近提到過的西域使節團,來中原拜見晉國天子的。」
「讓修行中人帶隊,看來不懷好意。」
兩位陰差低聲交談幾句,隨即撐著油紙傘遮擋正明媚的陽光,緩緩飄去城東,準備向緝魂司主薄稟報這趟無功而返的的事。
路過城門時,幾個衣著道袍的身影負桃木劍、攜拂塵,或腰懸黃布袋子打這邊經過,不時有年長的喚去前面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少女慢點,後者俏皮拉著下眼皮,吐出舌頭朝他們做了一個鬼臉。
「幾位師兄快點,一路上慢吞吞的。」
少女笑嘻嘻的看到幾個年長她三四十的師兄們嚴肅的看來,將手負在背後,連忙轉過身去,望著進出城門的長隊。她記得這裡,五年前就是從這裡出來,一路北上,如今再回來,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若有機會,她想回一趟鶴州,去黃泥鎮祭拜雙親,她不擔心父母的墳荒蕪,時常會用師父給的零食,賄賂要出門做法事,或去某個地方降妖的師兄師弟,經過黃泥鎮幫忙打理一遍。
日子久了,少女終究是想親自回去看看的,這次回來,她也想去那真君廟看看那位大哥哥,聽說回山的師兄弟說真君廟靈驗,應該是那個人的魂魄棲息在廟中。
她如今修道小成,是能看到陰魂的,那就能重新看到大哥哥了。
少女這樣想著,抬頭直接從兩道黑影當中穿了過去,一時間,她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就去摸腰間的小黃兜,裡面是下山前師父給她的法寶。
「小師妹,不可!」過來的一位師兄,年約四十有餘,喊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叫師妹,讓周圍對待入城的百姓、商販詫異的望過來。
跟著過來的幾位道長大抵已經習慣了旁人這種目光,誰叫少女輩分高呢。
「剛剛飄過去不是陰魂嗎?光天化日之下,舉著傘就敢四處亂走?!」少女鼓圓了杏目,看著飄遠了的兩道黑影,其中一個鬼竟還回頭挑釁的看來一眼,氣得少女伸手摸去黃布兜,最後還是被兩個師兄捏著兩臂架進了城門。
「那是洛都城隍麾下陰差,是得了城隍令,可打傘在白日走動,引領亡魂回城隍廟去賞罰、輪迴。」
「原來是這樣啊。」少女恍然大悟,摸著下巴,撇嘴思索了一下:「那……為什麼沒見他們引領陰魂回去?難道是半路將陰魂吃了?」
幾位道長抬手拍去額頭,是『啪』的齊齊一聲。
對眼前這位小師妹,他們一路上已頭疼不已,什麼都要問,『這個為什麼?』『那個為什麼?』見到懷有身孕的婦人,也忍不住問他們,讓這群出家人如何回答這個?
「算了算了,不難為幾位師兄了!」
少女頗為大氣的擺了擺手,邁著小步一蹦一跳的去牽著一個道長的衣袖,嚇得後者本能的躲開,倒不是怕她搞怪,而是怕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聽聞,上次有位師兄,被師妹接連幾個問題,問的差點道心失穩,影響修行。
「師妹,你又要做什麼?」那道長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做什麼,就是不認識路,跟著你們一起走。」少女晃著髮髻,將兩袖擺了擺去,頗為俏皮可愛。
他們這次來洛都,是天師之令,聽聞西域幾國使臣過來參拜天子,駐守西域的同門也告知,其中有數人身懷修為,怕對皇帝不利,便派了他們幾人下來,順道也將這個在天師府無法無天的少女一併給帶下山走走,增長一些閱歷。
幾人到了洛都下榻的天師府別苑,還沒等幾人屁股坐熱,少女便要拉著他們去街上逛逛,其實幾人心裡清楚,她這是要去真君廟。
「走吧,一起去。」
名叫明徽的道長點點頭,叫上另外一個,三人一起出了別苑大門,路上也不用問路,瞧見頭纏黃巾的信徒,便能一路找到真君廟。
遠遠的,三人相隔一條街便看到了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猶如傘蓋將下方小半條街都遮擋下來,這已是京城第一景了,有遠道而來的商旅,要觀景色,必來大樹下近距離欣賞一番,若信神靈之人,則會上一炷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