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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又過了幾年,家裡富裕了,有了閒錢在鎮上置辦了一套小宅院,有了第二個孩子,不過是個女孩,男人看上一眼,便離家去了。
她沒有哭,也沒有抱怨,還未坐滿月子,便下床操持起家裡大小事,照顧公婆,照顧孩子……
依舊沒有怨過丈夫。
搬到鎮上的第三年,迎來第三個孩子,還是女孩。
男人這回發怒了,直接將她拖下床毆打,公公和婆婆就站在門口沒有勸阻的意思,直到男人打累了,才進來給滿頭是血的婦人包紮。
日子後來變得不好過了,男人開始很少回家,再後來,鄰居嬸子告訴她,她男人養了一個小的。
婦人沒有鬧,有些事她懂的,連父母都沒有,遠方的叔嬸也不會為她撐腰,只能將這事爛在肚子裡。
眼看兩個孩子已經越來越大了,能滿院跑了,自己肚子卻始終扁扁的,再難懷上。
以為就這樣平平淡淡,守著兩個女兒就這樣過下去了。
如果這樣過下去,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可有一天,男人從外面抱著一個襁褓回來,是個可愛的男嬰,公公婆婆笑的嘴都不合不攏,一家人圍著那粉嘟嘟的孩子進了房裡,將她孤孤零零的留在院中。
不久後,有一個陌生的漢子,翻牆跳進家裡,將她拖到房裡。
婦人掙扎廝打,可還是被男人撕開了衣袍裙擺,以為青白就這樣被對方玷污的時候,丈夫回來了,還帶著幾個人。
大抵丈夫會將這陌生的男人打開將她救起,可惜猜錯了,丈夫說她私會野漢,將那陌生漢子打跑後,將她關進了竹籠里。
像是早已準備好的竹籠,很新,大小也剛好合適。
思緒斷去了,回到嘈雜的河岸邊,鬧哄哄的叫嚷又清晰的在耳邊迴蕩,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丈夫過來,蹲在了她面前。
「別怪我,怪就怪在你生不出兒子。」
蓬頭垢面的婦人知道自己要死了,眼睛紅紅的,但沒有哭出來,只是看著面前的丈夫,張了張乾裂的嘴唇,輕聲道:
「……照顧好兩個孩子,別讓她們受委屈。」
男人一言不發,點了下頭起身離開了,過來幾個漢子笑嘻嘻的將竹籠提了起來,婦人抓著竹籠沒有哭叫,只是看著走去人堆里的背影。
丈夫要名聲的,只有她做了出格的事,他才既能另娶,又不用被人在背後嚼舌。
『我死了……他應該會照顧好兩個孩子……』
短暫的思緒,竹籠被拋飛起來,婦人的視野也在翻飛,周圍鬨笑吵鬧也在落水的剎那,拔到了最大聲。
轟!
落水聲響起,裝著念想的婦人的竹籠在水裡濺起半丈高的水花,迅速沉入了河底。
擴散的漣漪隨著水波平復後,鎮上百姓帶著興奮將這場熱鬧看完,意猶未盡的叫了幾聲好後,才三三兩兩的散去回到鎮裡,這幾日都有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
羅漢堂內,陳鳶、鎮海、胖道人抿緊雙唇,鎮海老僧更是捏緊了禪杖,九環晃動的叮叮噹噹亂響。
鎮空僧袖拂過金缽,光暈里畫面又是一轉。
還是那條大河。
不過已是夜深人靜,一道胖乎乎的身影走到河邊,那是圓圓的臉,留著須髯,著一身青藍色的道袍,望著流淌的河水微微出神。
然後,水面轟的爆開,竹籠破水而出,緩緩降在道人腳邊。
「我回來……」
他聲音哽咽,撕開編織的竹條,將裡面已經僵硬發白的婦人抱了起來,轉身走進山里。
這個夜晚,山林間是帶著哭腔的低吼,黃泥的山腰上堆出了一座墳塋。
道士用手指刻著墓碑,寫出:愛妻之墓。
不久之後,他來到小鎮,有醉醺醺的漢子見他裝束,笑嘻嘻的靠近過來,「道長也是來吃喜酒的?快去快去,喜酒還沒撤呢,等會兒還要鬧新……」
道人走了過去,醉漢已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身下大股的鮮血滲了出來染紅一片,肉眼可見的迅速枯瘦,化作一堆森森白骨。
看到這一幕的行人,剛要驚呼,忽然捂著喉嚨,抽搐兩下倒在了地上,道人所過的半條街,一個個過往的行人隨著他走過地方化作鋪開的血毯。
來到鬧哄哄的宅院,看著懸掛的紅燈籠,張貼的囍字,讓他雙眼眯了起來,片刻,他走了進去,熱鬧的酒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慘叫,有人奪門而出,隨即絆倒,憑空拖回了院裡。
不久,道人拉著一個掙扎、叫喊的男人出來,大量的血水漫過了宅院門檻流到了外面街上。
「這裡就沒有一個好人。」
他低聲說了句,提起手中的男人舉到面前,看著對方臉上的恐懼,道人面無表情的按住對方頭頂。
「她那麼好……你為什麼要負她。」
「真的噁心,比妖都要噁心。」
道人手一用力,將男人腦袋擰了下來,渾身瀰漫起一股淡淡的紫霧,貼著地面向整個小鎮蔓延開去。
翌日,外來的人發現洛河鎮除了兩個女娃,已經沒有活口了。
……
金光翻湧,收回了畫面,恢復金缽原本的模樣。
站在一旁的陳鳶三人陷入安靜,那個胖乎乎的道人,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蟾妖所化。陳鳶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