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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陰差笑納。」
擅請陰差,多是要獻上供奉的,常人拿得出的,通常是壽元,眼下那禮盒裡,隱隱有香火之氣,令得門頭上的長臉有了些許表情。
沉悶的聲音不像之前那般低吼。
「拋上來。」
「是。」
禮盒加上木雕不算重,在陳鳶手裡輕輕一拋,高高躍去了門頭落在瓦片上。
那邊,灰白的長臉微微張嘴,吹出一口氣,頓時院內陰風陣陣,禮盒繫著的紅緞自行解開,細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禮盒邊沿,有些期待的將盒蓋打開。
躍入眼帘的,是一個金甲綠袍的一尺木雕躺在裡面,感受到陰氣的剎那,木雕雙目綻出青光直射而出,釘在陰差腦門,頓時陰氣四溢,發出『茲茲』的聲響。
「啊啊——」
高瘦細長的身影捂著臉,跌跌撞撞後退開去,陳鳶手心都捏緊,不過他還是鼓足聲音:「堂堂城隍麾下陰差,擅收凡間賄賂,枉拿凡人生魂,真以為我不敢寫狀紙燒於城隍座前稟明曲折?」
「呃啊啊啊……」
那陰差捂著臉在霧裡晃動,想來那一下讓他受了傷,聽到陳鳶中正的話語,回頭看了眼,身形迅速隱沒霧中,鐵鏈聲也漸漸遠去,周圍蔓延四溢的霧氣此時慢慢收攏,縮回院牆、門縫後面。
陳鳶小心打開院門,將遺落地上的木雕拾起來,前方街上霧氣也正漸漸散去,心裡踏實了不少,轉身回去,對面一群人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第十章 接二連三
陰風、冷意從庭院退去,燈籠停下了搖曳的光芒,昏黃之中,眾人看去院門前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隱隱有些害怕。
「都沒事吧?」
陳鳶笑著下了石階,癱坐的眾人屁股蹭著地面,下意識的蹬腳後退。陳鳶停下腳步,看著他們驚慌的神色,一時間不知接下來如何開口。
好在劉員外見機,過來打圓場,剛才的情景,讓老人已經確信陳鳶就是那晚的高人了,那自己孩兒定能得救。
「小兄弟……」
老人想要在陳鳶肩頭拍拍,想到之前畫面,伸出半途又縮了回去,變成作揖,連忙改口。
「……先生莫怪他們,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您看能否先看看小兒,能否將他喚醒過來。」
勾魂符,陳鳶沒把握,既然都來了去看看也無妨,何況待在這裡,面對這些人,頗有些尷尬。
「員外先去,我馬上就來。」
他想跟趙班主說些話,哪知後者,還有那邊商賈豪紳以為他要過來,當即起身紛紛後退朝前院過去。
拉開點距離後,眾人心裡踏實些,不時回頭看了看,呼出一口氣,低聲交談起來。
「……剛才太嚇人了。」「我心現在都還撲通撲通狂跳。」
「剛才戲班那人算是救過咱們,我們這樣會不會有些過了?」
「那你去跟他說話?他打傷那鬼,哎喲,怕不是要連累的。」
跟著一起走的趙老頭,聽著竊竊私語,回頭看了眼院門方向,臉色複雜不知在想什麼,一旁的三兒想要說話,都被他拽了一把。
院門前。
劉員外看著他們跑去前院,搓著手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去身旁的年輕人,「先生,莫要跟他們一般見……」
他話語說完到一半陡然化作「哎喲,怎麼又來了!」老人轉身就跑,腿腳利索的竄去了出去,唰的一下鑽進風水牆背後。
感受到冷意再次襲來,陳鳶心裡咯噔猛跳,難道那陰差中途折返,想要殺人滅口不成?
他轉過身,一股陰風撲在了臉上。
就見漸漸消散的水霧重新聚起,不過只停留院門外的石階前,白茫茫的霧氣里,高長纖瘦的身影晃蕩著鐵鏈緩緩飄來這邊。
陳鳶本能的捏緊木雕,呼吸都變得急促。
下一刻。
霧氣忽然翻湧,那長灰白的長臉猛地探出來,從上而下幾乎抵著陳鳶的臉俯瞰對視。
「凡間修士……你不會真的向城隍告狀的,對嗎?」
呃……
這是走到半路不放心調頭回來詢問。
「不會,只是還望此間勾碟能就此作廢。」
沒了惡意,陳鳶心裡也就沒那麼緊張,學著學來的禮儀,拂開雙臂向前拱手。俯瞰下來的長臉陰沉的看著他,片刻,將臉收回霧裡,瓮聲瓮氣的話語傳了出來,「好,去那劉伯元房中,從床頭取下勾魂符,公雞之血澆灌,晾乾後在旭日初升時,面朝東方燒盡。」
霧中細長的黑影飄遠,也有話語穿入陳鳶耳中。
「青山地界,幽冥之事,我可幫襯三次,三次過後,你我兩清!」
茫茫濃霧肉眼可見散去,露出長街磚石鋪砌的地面,陳鳶朝空曠的街道抱了抱拳,那傢伙算是徹底走了。
轉身走去風水牆,劉員外探出半張臉來四下瞅了瞅,這才小聲問道:「那……那陰差真走了?」
「走了。」
陳鳶笑了笑,並沒有將劉員外,以及剛才那些人對他膽怯的表情放在心上,經過剛才與陰差對話,親身經歷神仙鬼怪,再回頭看,心境已然不同。
「走吧,去令郎房間將符取出。」
陳鳶說話謙和,向老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對方走在前方帶路,途中他將陰差叮囑的話一一說了,劉員外立即讓一個僕人去廚房後院捉一隻公雞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