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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漫捲,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越過前方的小縣,狂奔的老牛身上黃符法力消散,才緩緩降下速度,它舌頭耷在嘴邊,白沫都濡了出來。
『他娘的,累死俺了。』
再往前二十里就出鶴州南界,就是南方多山地帶,其中還有大名鼎鼎的通天山。相傳更古遠時節,當地許多人看到有仙人踏雲落到山頭,因此而得名,口口相傳下,山中多廟觀,縣令招城中德高望重的名人,拉攏鄉紳從民間百姓集不少錢財山中修路,方便香客上下山,也有不少過往的商旅祈求一路平安,或買賣興隆上山拜上一拜。
通天山看似出名、有顯聖,陳鳶是不信的,更大可能是縣令與鄉紳共同打造的致富之路……
香客、商旅這般多,若是那玉隆山,別說山中野獸,恐怕祖乙的肉身都給刨出來了。
……
牛車在路邊停下,車廂頂上,鎮海躍了下來,提著禪杖,一手托著金缽,向陳鳶和胖道人作別,倒不是要抽身離開,而是要從這方圓二十里開始向南尋找,沿途向當地山民打聽。
陳鳶不可能一口氣直接跑到交界處,再四面開花的去搜尋,只能從頭開始,一寸寸一座座山的往南找下去。
若有機會,他也會詢問土地和山神。
「那小師傅沿途當心。你往左,我與老孫去右。」
鎮海自是領會得,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豎著法印就往左側那座大山徒步而去。見和尚走了,陳鳶看了眼師父拉著大蛤蟆人那般立起來在那比劃,笑了笑吩咐老牛拐彎去往右邊的延綿山巒。
路過道旁的茶攤,還買了米餅、饅頭,打上一壺店家自己釀的濁酒,揭開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撲鼻。陳鳶咬上一口餅子,再抿上一點這桂花酒,駕著牛車在山間趕路,倒也有種優哉游哉的灑脫。
「老孫,來一段!」
「好嘞,東家,聽好了吧你。」孫正德倒了一杯酒,搖搖晃晃的立在車攆,晃著圓鼓鼓的肚皮,即興來了一曲兒,那跑調兒的嗓門兒,愣是唱的山間鳥雀嘩嘩亂飛。
陳鳶也端了一杯遞給車廂里的師父,叮囑只有一杯嘗嘗即可,不要貪杯多喝。就在這時,眼中秋日陽光陡然陰了陰,有翅膀拍動的聲響,嘩的一下從天空過去。
陳鳶探出腦袋往上一看,一道碩大的黑影自遠處飛來,徑直牛車上面過去,根本不用開法眼,也能看出這是一隻得了道行的飛禽,只是不知怎的大白天就跑了出來。
「誰唱的曲兒,難聽死了!」
正想著,前方陡然有話語將胖道人的曲兒聲打斷,林間有兩輛馬車停靠,枯黃落葉間,是三對男女,衣著華麗,頭戴玉釵,多半是城中公子哥兒或哪家小姐,亦或青樓名妓之類,相邀在這賞山中秋日。
「得罪得罪。」
陳鳶笑呵呵的朝這六個男女拱了拱手,「在下同伴見山中秋日,不免高歌一曲,實在不知還有旁人在,打攪了打攪了。」
「你們這等粗人也欣賞得來秋意?」一個公子搖著扇子嗤笑出聲,旁邊女眷看到車廂,忍不住好奇道:「喂,你這是演戲的嗎?」
「正是。」
「正好,山中風景也看膩了,你在此間給咱們演上一出如何?」見身旁女子好奇,那公子一收扇子,啪的手心拍響,「演好了,銀錢少不了你的。」
牛車停下來,老牛白了白那邊幾個男女一眼時,陳鳶笑著擺手:「今日怕是給幾位演不了,在下還有事要辦。」
這時,陳鳶話語落下,目光從那三對男女身上偏開,落去前方山道,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嫗,頭裹麻巾打這邊過去,陳鳶不由皺了下眉頭,怎麼又是一個山中精怪。
此間妖怪這是要開會呢,還是有唐僧從這裡過,平日難見一個,今日怎麼幾步就碰見了倆。
那老嫗似乎也看到了這邊男女,乾枯如樹皮的老臉先是一喜,可見到陳鳶,臉色頓時煞白,拄著拐杖走的飛快。
「嗨,跟你說話呢,看那邊做什麼?!」
那公子身旁,另一個錦衣男子走了過來,身材相比其他人高大許多,腰間還有一口鑲有寶石的長劍。
陳鳶回過頭,依舊笑著,不過話語卻是警告他們:「趕緊離開吧,等會兒太陽落下了,這山里恐怕不太平。」
「切,這地頭咱們還沒怕過誰,就算老龍山那邊的匪類,聽到我們父輩名諱,都得乖乖過來請安。」
那幾人聽到警告的話語,反而像是受了刺激,不依不饒起來,還有一個男子與身旁竊笑的女伴上前將老牛的韁繩抓住,大有陳鳶不演幾齣戲,不放他走的意思。
一旁的胖道人見他們這般無賴,撩起袖子就下車。
「好好,胖道爺給你們演,你們可別後悔!」他吐了吐唾沫在手上搓了下,反手就去拿背後的桃木劍,不過被陳鳶伸手攔下。
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話語說道:「他們不過常人,耍些性子而已。你將化兵之法用出來,拍在他們身上,不得把人打死。」
「這……這倒也是,被幾個膿包給氣糊塗了。」
胖道人看著漸化出昏黃的天色,又看了看,那幾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男女,哼了聲將圓臉撇開。
……
黃昏日暮掛在山頭。
距離這邊七十多里的山巒之中,鳥雀嘶鳴,百獸奔走,一片片漸黃的林野之下,一道書生袍的身影正坐在岩石上翻看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