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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給那位恩公的?」
老婦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走到靈堂外,望著升上雲間的太陽,躬下了身子。「老身謝過先生,救我劉府上下。」
風吹過檐下鈴鐺,清脆的聲音遠去院外,天光之下,城西郊外,陳鳶將工具拋去車斗,看著車上立起來的棚子,擦去額上汗水。
草叢裡探出瘋老頭腦袋。
「徒弟哎,咱們去哪兒?」
陳鳶坐上車攆,一揮鞭子,在空氣中『啪』的甩響。
「遊歷山水,看這方世道!」
遠處草叢,摟著褲子跑來的老人爬上了車斗,接過徒弟遞來的木牌,好奇的戴在頸脖,上面是『陳鳶』二字。
「師父將來要是再走丟,看看木牌,就不怕忘記徒弟叫什麼名兒。」
陳鳶的聲音落下,那邊的老牛『哞』的甩著尾巴,拉動車轅,慢慢悠悠走上官道。
「老牛再快點,再快點!」老人扒著木欄興奮大叫。
吱嘎吱嘎木輪轉動聲響里,激起塵煙,一路向西而去。
第十六章 滄瀾
長街旗幡風裡輕搖,橘貓喵嗚著在房頂追逐飛舞的蜻蜓。
通往城門的長街附近,行人過往間,一行兩男一女牽著馬匹從城外進來,錦衣披風,手握古樸長劍,其中女子一身白衣,外罩青衫,眉梢眼角掛著淡淡清冷,對街上熱鬧繁雜並不太感興趣,一旁同伴說話,也只是簡單的應對兩聲。
「杏花巷還有多遠?」
「在城西,等會兒到了李府,記得叫聲叔伯。雖說是宗門外室弟子,但比你我三人入門早,還是要尊敬的。」兩個男子當中,年齡稍大一點的,相貌端正,言語溫潤,尤其看向一旁的女子,笑道:「師妹,到了那邊,可以好生歇息幾日,洗洗身上風塵。之後,再返回宗門。」
女子看他一眼,英氣而冷然,口中『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倒是另一個男子,湊上來,拿肘頂了下同伴:「師兄,師姐可不搭理你,吃癟了吧。」
「管好你自己。」
三人牽馬而行,尋著手中地址一路打聽,來到所謂的杏花巷,與之前集市沒什麼不同,唯獨不同的,便是附近只有一棟大宅院,青磚古樸,蒼松探出牆外垂懸枝葉,顯出寧靜溫和。
「好地方。」
為首的男子感嘆一聲,便上前敲門,可好半晌都沒人回應。
「別敲了,看上面。」白衣女子抬頭望去的府門上方,門匾已被人摘去。
「難道搬家了?」
年齡稍小的男子疑惑的看去師兄,後者皺起眉頭,他也不知情,只知曉青山縣這邊有位外室師叔伯,若歷經此地,可在他府上暫住歇息。
眼下三人正猶豫去客棧暫時住下,這時不遠的街邊茶肆,一個青衣老人望著他們,見三人下了石階,趕忙放下茶杯,快步過去攔下三人。
「三位可是來尋李府的?」
「你是?」
「老朽,原是李府的管事,如今啊……被掃地出門,每日過來在這邊駐足片刻看上一眼宅子。」
說話的正是府中的老僕,他趕忙邀了三人去茶肆坐坐,兩男一女對視一眼,便跟了上去。夥計添上茶水離開,老人詢問了三人名諱。
「老人家只需知曉在下姓秦即可,我三人與李遠山有些關係,今日路過此處,特來拜訪。」修行中人,遊歷四方,少有將名字報全,為的就是提防不測。
那邊,老人也不見怪,在李府多年,自家老爺的事多少知曉一二,見對方隱晦提及,忍不住嘆了口氣。
「三位來遲了。」
接著,老人便把最近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三人聽,從兩家公子相殘到下勾碟,屠劉府一字不落的說完。
令得兩個男人一陣唏噓,旁邊抿著茶水的女子吹去熱氣,微微抬了下眼帘。
「那府邸為何變成了他人的?」
「正是後面老漢要說的。」老人看了看周圍,壓低了嗓音:「……那周小姐與我家公子是訂了婚約的,主家上下都沒了,這府邸就都落她一人身上,還把門匾給摘去,老漢去攔,還被她僕人打了一頓……結果沒成想,今日一早就聽說,周家小姐還有他那縣令堂伯,都得了失心瘋……」
說到這裡,老頭笑的咧開嘴,不著痕跡的摸了下眼角。
「我看啊……定是我家老爺顯靈了……把他們給弄瘋的,一定是這樣……」
三人沉默下來,聽了會兒嘮叨,便起身告辭,出了茶肆,老頭追出來,街上人來人往哪裡還有三人身影。
縣衙。
封鎖的街道一側,巡邏的衙役過去不久,三道人影飛縱房頂,悄無聲息降到院落,貼著院牆迅速閃去公堂右側一排廂房,那邊是仵作驗屍之所,林木高大遮擋陽光,一進到裡面,明顯感覺氣溫要比外面低上些許。
幾日來的屍體多是停放這邊廂房,蓋著白布一具具的躺在木桌上。
一陣清風卷過廂院。
屋後的窗欞,輕微的吱了一聲,不久,停放屍首的屋裡多了三道身影,循著白布放著的木牌辨認名諱,終於在角落找到了要尋的屍體。
「李叔伯……」
揭開白布,李遠山的屍身直挺挺暴露在三人面前,腫脹了不少,好些地方已經被仵作動過刀子,又重新縫合好了。
而胸口、腰肋、肩頸多有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