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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之從未生過這樣的念頭。」
陳慶之搖了搖頭,抱拳再次半跪下來:「還請先生明鑑,慶之這一路殺伐,只為不負君命,不讓隨我北上的將士白白犧牲性命,先生難道覺得這些也有過錯?」
「自然無錯,可你手下兵將呢?」
陳鳶攤開手掌,案几上的那柄白龍劍憑空浮起,飄到他手中:「將軍可知道,今日上午有一隊梁兵來我觀外叫囂,言他家將軍一柄神劍無敵,縱橫疆場無一合之敵,若我不開山門,便要一把火將整座山給燒了。」
「什麼?!」
陳慶之臉上露出驚色,終於明白為何先生要執意拿走這把劍的原由了,轉念一想,他也不曾派出過士兵前去滎陽後方,更別提洛陽交界了。
「先生明鑑,慶之一路行軍,從未派……」他話語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話語一轉,解釋道:「先生,我知道怎麼回事,那拔士兵並非我部下兵卒,而是降將丘大千……」
他將一路北上攻城略地,逼降丘大千的事告知陳鳶,「揚言放火之人應該是他的部下,下午我去見陛下時,他們似乎正在說求仙尋道之事。」
陳鳶皺了皺眉,這一點他確實沒料到。
有空還是跟飛鶴老道學學占卜問卦之術。
不過眼下,他還是要將白龍劍收走,今日或許陳慶之不會做,但長久之後,難免他或他部下不生出異心來,到時來一個黃袍加身,那就由不得陳慶之了。
畢竟如今世道,最不缺的就是皇帝。
「將軍所言,我已知曉,但這白龍劍,還是要收回的。」陳鳶拿起法劍起身,此間軍營龍虎氣重,雖對他無損傷,待久了還是頗有些不舒服。
「先生!」
陳慶之忽然過來攔在陳鳶前面,重重一抱拳頭。
「先生要收回神劍,慶之不敢阻攔,但我請求先生讓它多留兩三日,滎陽城堅牆高,強行攻打,許多隨我來的梁國士卒,多要折損在這裡,慶之不願看到他們葬身他鄉,懇求先生多寬限幾日,讓我持劍衝上城頭!」
陳鳶沉默下來。
「先生!」
陳慶之又喚了一聲,虎目竟隱隱有了濕痕,雙膝猛地跪了下去:「還請先生多寬限幾日,讓我保全他們性命。」
帳外。
一幫兵將聽得真切,一個個雙眼濕紅起來,捏緊了拳頭微微顫抖,籍著帳中燈火,他們從未想過一向威風凜凜的主將,竟為了他們跪下。
「你們聚在此間做甚?!」
這時,丘大千的話語響起,帶著一眾士卒從後面的中軍大營過來查看,與他同來的還有皇帝元顥,詫異的看著帳外聚集的大量梁兵。
之前他在中軍已經聽到這邊傳來的消息,加上那聲龍吟,心裡激動萬分,又有丘大千在旁恭維,真將自己想成了真龍下凡。
此時著急趕來,也是聽到有高人過來拜會。
眼下見眾人聚集帳外,心裡有些不喜,但面上還是帶著溫和,問這些梁軍將士怎麼回事,為何都在帳外,眼中含淚。
「陛下,你自己看吧。」
一個叫魚天愍梁將指了指大帳,裡面燈火搖晃間,剪出一跪一站的兩道身影來,元顥心中驚訝,影子的輪廓看出,跪下的正是陳慶之,他不是與那高人是好友嗎?
眼下是怎麼回事?
「陳將軍!」
此時他做為皇帝,身份在這裡最高貴的,不能不出聲詢問,當即伸手去觸帳簾,剛一摸到,指尖像是被電了一下,飛快縮回手,整個人都向後退了兩步,目中露出了驚駭。
這就是法術……
一旁的丘大千不信邪,帶著兩個身材高大的親兵直接沖了上去,想要借著身形魁梧撞開,然後,眾人的視線里,三道身形衝上去,下一刻,又被一一彈回來,摔在地上翻滾數圈,弄得狼狽不堪。
此刻。
安靜的大帳里,陳鳶看著跪在面前,額頭觸在地上的陳慶之,沉默了好一陣,又看了看手中的白龍劍,隨後緩緩垂了下去。
下方跪伏的身形視野中,陳慶之原本還想說話,劍鞘的尾端輕輕落到了面前。
「先生?」
他臉上略有驚喜的直起上身,仰望的看去眼前的身影。
陳鳶笑著點了下頭,將白龍劍又朝他那邊遞了遞:「拿著吧,允你再用一段時日,待將那皇帝送入洛陽,你任務完成,我再來將法劍收回。」
陳慶之雙手接過白龍劍,持在雙手再次拜謝,不過這次被陳鳶伸手擋下,將其攙扶起來。
「非因你是我好友而心軟,而是念你為麾下將士之心,但你這段時日,你用此劍不可過多的殺戮,只用在該用的地方。」
「是!慶之謹遵先生叮囑!」
陳慶之心裡歡喜,拱手的同時,陳鳶看了眼帳口,帳簾無風自卷開來,外面的元顥等人這才有機會進來。
「陳將軍,這就是那位高人?!」
元顥早就聽過陳慶之講過幾次,可這是第一次見到,沒等陳慶之回話,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拱手施禮,這讓外面一幫將領、士兵微微皺眉。
不過想想也想的通,這皇帝也不過臨時登基,哪裡是什麼高貴之人。
帳中。
陳鳶伸手將這位皇帝攙起,笑道:「陛下過謙,我不過山野閒人,哪裡是什麼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