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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陰氣,還有法力……
再看去床上昏睡的劉家公子,陳鳶陡然想起《黃川雜疑》里有過一篇講訴符咒的故事。
「勾碟!」
勾魂符——
第五章 斬!
「蜀東南,張君相公踏春三十里,遇一方士,言其命數不過三十五,相公大怒,著人驅之。翌日,家中丫鬟服侍,相公昏睡不醒,家人束手無策,及七日,有高僧拜訪,言能救之,入屋四查,床頭取符籙一張,曰:勾碟。老僧言,此物與冥相通,陰使七日子時便來索魂……」
陳鳶依稀記得書上所講故事,所謂勾碟,既是勾魂符,下奏城隍,遣使陰差捉拿人的生魂。但他並不確定劉家公子是否真中了這種陰毒的符咒,畢竟書上寫的是七日,這裡已經兩月有餘。
沒弄清楚前,自不會貿然跟著大師兄三人摻和進去。
果然,三人擠去門口揭發那胖道人身份,反而引來劉員外不滿,喚來管事詢問了這三人是誰後,冷哼了聲。
「若不是邀爾等過來演木雕戲,老夫早就著人將你三人亂棍打出去!道長乃高人,豈是你們能胡言亂語——」
大師兄牛高馬大,眼下被吼了一句,連忙低下臉,戰戰兢兢地退回去。
胖道人眼珠子在驚慌的三人身上打轉,摸著唇上濃密的一字胡,隨即朝員外擺了下手。
「劉福主,他們可是來自伏牛鎮?」
「道長慧眼。」
道人點點頭,微微仰臉,嘆了口氣:「劉福主,這三位應該是知道當日我伏牛鎮王家所行,可惜,凡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日王家鬧鬼,乃是王家父子做下孽障,那老王頭頭七回來尋仇,可是奉了城隍之命,本道已是攔不得!故此,本道心軟,便不收他,轉而將逝者憤恨報之官府,果不其然,父子倆俱招供,承認了謀害家中老人所為。」
胖道人嘴角含笑,放到旁人眼裡顯得高深莫測,所做所行句句有理有據,那劉員外恭恭敬敬拱手拜下去。
「道長宅心仁厚,劉某佩服!」
門外一眾賓客,跟著拱起手來,這年頭,能碰見這樣的出家人是少有的,何況還道法高深,跟著拜拜,說不得能結下善緣,往後有求對方,也好能開口。
屋裡,劉員外垂下手來,握緊老妻,神色著急的看著床榻上的身影。
「道長,那我兒該如何救治?當然也不會讓道長費心勞神,劉某特意準備了些許盤纏,供道長在外遊歷,斬妖除魔。」
說著,僕人端著蓋有綢布的木盤進來,管事將綢布揭開,滿滿當當全是二兩制的銀錠,落在眼中一片銀光。
看的杵在門口的大師兄三人眼睛都直了。那邊,胖道人偷偷瞥了一眼,心臟狂跳,乾咳了一聲遮掩下,便笑起來。
「劉福主莫要著急,此時剛過正午,陽氣正濃之時,那冤鬼不會出來,待夜深後,本道再施法降它。」
劉員外及老妻欣喜的連忙點頭、作揖,能這般肯定的說法,這次算是找到對人,便恭恭敬敬的與一幫客人將這位道長請到旁廳用茶歇息。
至於那演戲的三人,直接轟了出去。
陳鳶負著手自覺的從旁邊離開,回到側院那邊,三位師兄身材高大,被人攆出來,半個屁都不敢放,靠著牆角,或蹲在門口生著悶氣。
「不識好人心腸!被假道士糊弄,到時候看他怎麼後悔。」大師兄蹲在地上呸了一口,想到那木盤裡沉甸甸的銀兩,心裡就更來氣,回頭看向整理木雕的陳鳶,「剛才你咋不一起?看著咱們被轟出來,可覺得好笑?」
陳鳶沒看他,專注的給一個木雕理了理袍子,插去手上舞動兩下。
「大師兄怎的平白污衊,我可沒笑,不過那道人敢廝混進來,豈能沒有口舌之利,是咱們能應付的嗎?」
被頂了一句,門口蹲著的漢子惱羞成怒,對這府里的人撒不出火來,對一樣身份的師弟還撒不出火?
跨進門來,一把將木箱上擺放的美髯木偶抓在手裡,呯的摔去地上。
「成天就擺弄那些木偶,活該二十有三還討不到婆娘。」
「大師兄,少說兩句!」三兒趕忙過來勸阻,二師兄事不關己的靠著牆角不知在想什麼。
陳鳶看著地上的關公木雕,目光冷了下來,這可是他花了半月雕出來的,還是對前世掛念的東西。
見漢子還要抬腳踩去,抬起一腳就將對方腳踢開,捏著拳頭與怒目看來的大師兄對視,這時趙老頭從外面回來,陳鳶這才收回目光,從漢子肩頭過去,將木偶撿起來,吹去上面灰塵。
像是在對木偶說話,又像是跟身後的漢子在說。
「演完戲,還是趕緊離開為妙,省得錢沒掙著多少,把命搭進去。」
「你!」
大師兄氣得眼裡都快噴出火來,以前當雜工的時候唯唯諾諾,隨意使喚,自從被趙班主收為弟子後,脾氣漸長不少,不僅敢還手了,還陰陽怪氣的與他說話。
吱嘎~
門扇被打開,趙老頭看著三個徒弟臉黑的快滴出水來,東院那邊的事他已經知曉,來這裡之前,他就被府里的管事叫去痛罵了一頓。
「你們三個過來!」
那邊陳鳶整理著木偶、布景,一邊聽著三人挨罵,差點笑出聲。不久之後,天色漸漸暗下,前院搭起了戲台,這才他也跟著三個師兄一起在台後支起木偶,演上一出《五馬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