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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的陳鳶並未理會下方叫叫嚷嚷的話語,而是看著露出興奮笑容的蛤蟆道人從地上起來。
「就知道真君與他人不同,下方這些修道中人,不勞真君動手,我一人足矣。」
他轉過去走到崖邊看著下方同樣望來的一道道身影,真要打,其實根本打不過,說這番話只是想在陳鳶面前顯示出這些年的修行不比人來的差。
話語出口一陣,卻沒聽到陳鳶的聲音。
蛤蟆道人回過頭,就見陳鳶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著他。
「真君,你這……」
蛤蟆道人剛一開口,臉上便是啪的一下,身子都被打的歪斜,踉踉蹌蹌退開兩步。
「我贊你一聲殺的好,是敬你為摯愛敢拿出血性。」
陳鳶臉上看不出表情,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這一巴掌是為那些死在你毒煙下的無辜之人。」
「真君,我……」
蛤蟆道人還想解釋,陳鳶抬起手,又是一巴掌隔空扇在他臉上,仿佛沒有還手之力般,狼狽的捂著臉又退了一步。
「這一巴掌,是那個女人打的,她若泉下有知,定不會高興,甚至不願看到。
你只顧殺的爽快,宣洩心中憤慨,可有想過她兩個孩子?往後無依無靠,又要重蹈她的人生,口口聲聲說你如何愛她,可她的孩子又可顧忌到?」
蛤蟆道人髮髻散亂,雙眼露出了些許慌張,顯然根本沒想過這些。
但剎那間,他又兇狠的抬起臉來,雙目帶起一片殷紅。
「真君,你不要以為我不還手是敬你……」
啪!
另一邊臉頰隨即又是一聲響亮打斷蛤蟆道人話語,整個身子都被打的跪在了地上,他惡狠狠的盯著陳鳶,咬著牙齒一字一頓。
「這一巴掌又是為了誰?總不至於為了我吧?」
陳鳶面無表情,收回手負去身後:「就是為了你,這巴掌就是為你當初的理想、願望打的。」
蛤蟆道人愣在了原地。
「你可還記得,當初是誰跟著雲龍一路到北方天師府,又從天師府一路跟著到西北,又到西方世界。」
陳鳶聲音低低的在風裡飄著。
「是不是你?我覺得不像,我記得是一隻小蛤蟆,為追求修道,怎樣的苦他都能受下來,怎樣的委屈、白眼他都能受下來,就為了心裡的那點念想。
而不是我眼前這個被殺戮蒙蔽雙眼,以為有了點道行,天不怕地不怕,視人如草芥,你若只殺了那男人和幫凶,我敬佩你,可殺了鎮上所有人,我豈能放過你。」
「真君要殺我?」
蛤蟆道人緩緩從地上起來,剛才那些話,讓他眼中漸漸明亮了些許,不似剛才的殷紅。
他望著陳鳶,淅淅瀝瀝的雨點裡,仿佛看到了還在潭中時,他望著天空,見到的那滿身紅絲飛過天際的身影。
也看到坐在牛車上談笑風生的男人。
這是一直追求的目標。
如今要殺他了。
「啊啊啊——」蛤蟆道人陡然仰頭歇斯底里的大叫,散亂的髮絲在風裡飛舞,身形猛地撞了過去。
陳鳶卻只是微微側身避開,看著那蛤蟆撲向山外鑽去雲海。
飛鶴老道想去追,被陳鳶攔住。
「不用了。」
旋即,他轉回來,走到躁動就要追出的一干修行中人前方,抬手的瞬間。
方天畫戟轟的一下,猶如擎天之柱插在眾人面前。
眼帘低垂,嘴唇輕啟。
「此妖會有他人去降伏,你們誰同意,誰反對?」
第四百二十四章 決生死
「……你們誰同意?誰反對?」
話語響徹的剎那,眾人臉上露出不忿,要說眾人齊心上去,也能讓山崖那什麼真君討不得好,可眾人里也有認識對方的,人心不齊,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青虛已有許多年沒見過陳鳶了,眼下的言詞舉止,有些看不懂,不知道他葫蘆賣的什麼藥。
『難道真要包庇那蟾妖不成?』
「爾等戰又不敢,退又不甘,是何故?!」站在陳鳶身後的呂布,可沒那耐心與眾人對峙,數丈身形微微前傾朝下方怒吼一聲,山崖乃至下方林野都被卷在呼嘯而來的風裡。
氣氛變得凝固。
青虛縱身飛躍,踏著山岩飛奔,又是一個借力投去山崖邊。
時間對於他來說,已有三十多年了,鬚髮已盡全白,八十有五的古稀之齡,卻是精神矍鑠,朝陳鳶拱起手,跟著走了過去。
「陳道友,許多年不見了。」
鉛青雨幕,點點雨滴落在這位清瘦蒼老的道士身上,陳鳶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拱手還禮。
「鳶見過青虛道長,歲月如梭,卻是沒在道長身上見到一點痕跡。」
「三十六年前,貧道就這般老了,三十六年後,還是這般老,確實沒有歲月痕跡,可也不見年輕。」
青虛與陳鳶寒暄幾句,適時才開口問及那蟾妖如何處置。
陳鳶看了看一臉緊張的飛鶴老道,放下手來,朝青虛笑道:「道長真以為我就這麼放過那隻蟾妖?」
「難道不是?貧道觀你口中說的甚凶,可不見動手,那三掌更像是在提點他。」
「道長說笑了,如此兇殘妖孽,我豈會這般輕易的放過他。」陳鳶笑容收斂,看了眼下方不敢輕舉妄動的眾修士,轉身走去另一處崖邊,留下一句:「二位道長跟上來既知。」雙袖一卷負去身後,渾身泛起一道紅光,數丈虛影收起的剎那,唰的衝去山間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