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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直是師姐錯了?
「到了。」
女子想著時,前面的陳鳶停在觀門前,抬手敲了兩下,後面走來的韓幼娘站到一側,並沒有去看陳鳶,「不用敲了,直接進去吧,裡面只有一個雜役,估計被我剛才嚇破膽,不會來開門。」
「敲敲也無妨,至少禮數要周全。」
陳鳶笑了笑,又在門上叩響幾聲,韓幼娘終於有些忍不住,偏過頭來看他:「你從來都是這樣?」
「一直都是。」陳鳶垂下手來,當然不會說後世之人,待人以禮是基礎常識,便將戲班時的生活,用溫和的語氣講給她聽,「不講禮節,待人不平和,那可是得罪客人的,被班主訓上一頓是小,扣工錢那可就事大了,沒錢可就得餓肚子,所以……待之以禮,又少塊肉,還能博他人好感,為何不做呢?」
女子從小在門中長大,那時候還是掌門師伯王玄易執掌,除了修習劍術艱難,生活可謂衣食無憂,加上年齡小,師兄師姐們都讓著她,寵著她,對於外面的事,幾乎沒有什麼接觸,就算眼下四處遊歷,看得多了,也很少與尋常人太多的交流,去觀察他們的生活。
陳鳶簡簡單單的幾句風趣話,卻也實實在在讓她從細節上明白凡間尋常百姓的生活不易。
「你為何跟我講這些?因為當初殺了我師姐?」
陳鳶笑了笑,卻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門扇,這時,觀門吱嘎一聲打開。
還是之前那開門的年輕男子,看到陳鳶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見到旁邊的韓幼娘,臉色頓時大變,立刻就要關門,來不及碰上就被韓幼娘輕描淡寫的憑空掀開,震的那男子跌跌撞撞向後退出兩步,隨後又被拉扯回去,不過這次是站在了陳鳶面前。
「小哥莫怕,她不會傷你。」
那男子之前被震的飛退,還是被這位先生拉了回來,心裡震撼的同時,也清楚向誰靠近一些比較安全。唯唯諾諾的朝對方靠近了些許,拱手道:「這位先生,你們深夜來訪,可是尋我家道長有什麼事?」
陳鳶笑著拱手還禮。
「在下與這位姑娘遊歷四處,來到這方聽聞此觀有一道長極擅符籙一道,救治附近鄉民,特意過來拜會,勞煩小兄弟幫忙通傳。」
那男子見狀頗有些手足無措,他知曉這位先生是世外高人,沒有想到會這本對他禮遇,連連點頭,做了一個請,「先生還那位……姑娘,到這邊來吧,山里風大,進來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尋道長。」
說完,男子腳步飛快,引了陳鳶兩人在一側寮舍檐下等候,便跑去前方那座小殿。
「這就是你說的禮數?」韓幼娘似乎有些不屑,「留在此間吹風等候,倒不如直接去那殿裡,是妖是人,是善是惡,直接了當。」
「所以,我才要教你。」
到的此時,陳鳶臉上已沒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嚴肅,仿佛真就是一位教書育人的先生,偏來的目光,令韓幼娘怔了怔,對視片刻後,心裡竟泛起絲絲膽怯,不敢再直視下去。
「用的著你教,我沒師父的嗎?」
女子懷抱寒玉劍轉過一個方向時,去小殿的那年輕男子已經回來,氣喘吁吁的道:「這位先生,我家道長就在殿內清修,聽到先生來訪,便想請兩位入殿相敘。」
「哼,看來某人的禮數,並沒得到相應的回報,還要親自過去一趟。」
韓幼娘抓到機會,免不了譏諷一番,想將剛才露出的膽怯遮掩回去,不知怎的,她就是不想在陳鳶面前墮了面子,大抵是為山門爭一爭,或者為死去的師姐出一口氣。
然而,陳鳶好像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朝那雜役笑了一下,便徑直過去,來到道觀唯一一座大殿,焚香裊裊,油燈昏黃,走到殿門便能聽到裡面誦道經的聲音。
吱的門聲推開,陳鳶帶著韓幼娘跨過門檻,有著暖意包圍過來,驅走了身上濕寒。
「恕貧道化羽不能起身見禮。」
蒲團上背對二人的老道士垂首低聲說了一句。陳鳶過去拱起手,笑道:「道長看來還在忙。」
「每日數百人,哪能瞬息間做完,反倒是這位先生香火旺盛,既有神位,為何不在自己觀里靜修照拂一方百姓,卻四處亂跑?尤其還到貧道這裡。」
「因為在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若做完,照拂的百姓就不是一隅之地。」
背坐的老道士輕輕點頭:「有道理。」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韓幼娘聽的稀里糊塗,她死死盯著蒲團上的背影:「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妨直說出來。」
老道士鬆開腹前結的法印微微睜開眼,「這位女福主,今日你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
「被你算計罷了,若非卑鄙手段,你以為我手中這把劍殺不得你?」
老道士並不看去女子如何兇惡,而是又閉上眼睛。
「姑娘,你很厲害,手中這把劍也更厲害,想必遊歷各處,一路斬殺的妖魔也很多吧?」
搖曳的油燈昏黃光芒里,照著的道士身影斜斜投在牆上,是一道無數長足的巨大影子,在燈火下張牙舞爪。
「蜈蚣精怪……」韓幼娘瞥去身旁的陳鳶:「還說不是妖!」
話語間,前方的道士緩緩起身,拍去道袍上的灰塵,轉過身來,消瘦的臉頰之上,額頭滿是青黑的小包塊,密密麻麻無序排列,看得人頭皮扯緊,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