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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像是知曉陳鳶三人過來,陡然響起一聲知客鐘聲,鐘聲渾厚有力,宏亮綿長,迴蕩山巒之前久久不散。
陳鳶望著高聳的佛陀山,笑了一下,拱起手朝山中裊裊香火的寺廟一拜。
隨後,將牛車寄放在山下的集市,由胖道人在前引路,陳鳶和小道童跟在後面踏著斑駁青苔落葉的石階蜿蜒而上。
山林間青磚小道,初春的回暖,已有婉轉動聽的鳥鳴在附近樹枝啼鳴,遠方偶爾還有幾聲猿鳴傳來。
「東家,鐵索下方的深澗,上面大大小小的佛窟有不知幾千上萬,萬佛寺便由此名而來。」
過連接對面懸崖的鐵索橋時,孫正德指著下方瀰漫水霧的懸崖峭壁,上有無數坑洞,裡面雕琢有一尊尊佛像,有些時日太長,長滿了青苔,仍能可見五官。
「那到底是寺因窟得名,還是窟因寺得名?」
陳鳶這句反問,把孫正德給問住了,他第一次來時,也不過聽遊覽此處的文人雅客提及,真要去刨根問底,他也沒那閒心。
「東家,到時候你還是問鎮海和尚吧。不過先叮囑一句,他這些年脾氣暴戾,真被他師兄給說中了,殺性很重。」
嘮嘮叨叨的叮囑,三人已走過兩邊枝繁葉茂的老松,來到香火裊裊的佛寺前,山門已有知客僧久候,見到陳鳶,便上前豎印垂首。
「可是陳施主?」
陳鳶點點頭:「正是。」
「請三位跟小僧來,鎮海師伯已在羅漢堂等候。」知客僧豎印轉身走到前面帶路,陳鳶與胖道人對視一眼,緊跟上去。
見到故人,陳鳶心情頗好,一路上也不時打量這座之前沒機會過來的寺廟,與當初去過的那座靈雲寺相比,這裡更顯恢宏大氣。
山門、殿宇修得雄偉,彩繪的雕欄格子,金邊的佛柱,內外山門巨岩雕琢,天王殿威嚴高陡,四檐懸長長的幾排風鈴,也有低矮房舍,積攢枯黃落葉,到處能見香客、灰朴僧袍的和尚持佛合十。
知客僧走在前面,偶爾回過頭,合掌躬身,引著身後的書生往前繞去寺廟後院。
「三位,這邊請。」
陳鳶道了聲『好』,看過前方天王、大雄數座大殿,跟著前面的知客僧繼續繞去一側廂院,到了這邊,領路的僧侶明顯腳步放緩,顯得小心。
「我佛慈悲!」
一聲佛號從前方羅漢堂傳來,緊閉的門扇轟的齊齊推開,一道勁風撲面,吹的小道童還有那知客僧搖晃不穩,被陳鳶伸手按住後腦才站穩腳跟,胖道人也接住那小僧。
「陳道友,好久不見。」
四扇敞開的門扇之中,羅漢金身神像下方,一道乾瘦的背影盤腿坐在蒲團撥弄佛珠。
佛珠停下。
蒲團的老僧緩緩起身轉過來,須髯蒼白,雙目如有雷光。
這殿中那尊怒目金剛一般。
第四百一十五章 冤孽
曾經的冷峻和尚,如今已成須髯蒼白的老僧。
他身形乾瘦,挽著佛珠,聲音如雷:「陳道友,老衲等你三十五載了。」
聲音過來。
外面門窗都在『嗡嗡』抖動,胖道人一把摟過徒弟,擋在前面,抬手大喊:「和尚你瘋了,咱們自己人啊。」
「哼!」
寬大的僧袖拂響,鎮海老僧一捲袖子,豎印掛著佛珠,帶著殘影唰的來到羅漢堂外站定,目光直直看著負手而立的陳鳶,蒼髯如針,微微抖動。
「老衲若非當你們自己人,早將你們趕出萬佛寺。」
手掌握住佛珠,走下石階與陳鳶錯開身形,「多年不來,一來必然有事相托,是殺哪家妖魔,還是降哪家神佛?」
「確實有一事。」
陳鳶見他模樣,殺性果然太重,比年輕時更加執著殺戮,此時知客小僧早就不知溜到哪兒去了,周圍已無旁人在,說出來倒也無妨。
「我近日才回這方天地,一直待在洛陽真君觀中,最近聽聞西北岐山那邊鬧出一隻大妖,殺人無數……」
哈哈哈!
不等陳鳶說完,鎮海老僧陡然大笑起來,震的兩側廂房瓦片嘩嘩抖動,一個轉身大步走去羅漢堂。
「有此妖何不早說,老衲這就去打殺了它!」
步入大殿,袈裟飛來纏裹半身,伸手一抓,九錫禪杖、金缽一一飛入他手中,提著就往外走。
「大師稍等。」
陳鳶急忙上前攔住,有些頭疼的說道:「待我將話說完,此事另有原因。」
老僧白眉微蹙,卻不說話,安靜等著下文。
「……大師可還記得,當初隨我們一起西行的那隻蛤蟆?」
「那隻大妖便是它?」老僧口鼻間『哼』了聲,將身子錯開,越過陳鳶:「原來你到萬佛寺非請我降妖,而是想要老衲包庇妖物。
當年那隻蛤蟆確實與你我同行一段時日,有些淵源,但妖始終是妖,豈能與人的情分相當?!做下害人之舉,焉能不究其過?!陳施主,你變了。」
「非在下變,而是想要究其原因,為何做下這種罪孽。」陳鳶一向冷靜,尤其那隻蛤蟆跟隨的時日並不短,觀其脾性,不該胡亂殺生才對。
「那妖若是初開靈智,不諳世事犯下殺孽,倒也說得通,可它跟隨我時日不短,牛妖、蛇妖俱能有所感悟,而修正道,它豈不能?西行一路,世間之事,是非黑白,也該早已明辨,又如何會做下這等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