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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他一開始也沒看出問題來。因為這船本身其實沒啥問題。頂多是外頭的燈籠有些迷人心智的幻術法陣,但對瞽觀無效,所以沒給李凡迷住。而且以前遇到這種詭異事,冷不丁心情掉一點,李凡還能有所警覺。但現在歸虛元嬰修成以後,他的心情就是增長的,而且老實說他在那賞花魁也是賞得心情大好,就沒注意到不妥來咳咳。
總之嚴格來說,把這牡丹閣的船,叫作鬼船並不大對。因為船上確實沒有鬼。
鬼,一般而言無依無憑的魂魄,在這個太極世界的規則下,是沒法獨立存在的。
除非煉到元嬰寄託元神,或者金丹境界得了類似禪衣的兵解法寶,否則任你是什麼人,多大的怨氣執念,七天一過,都要還魂轉世,煙消雲散。沒有肉身道體容納,還想只憑藉魂魄長存於世,也不是不行,但需要布陣非常複雜的陣法,並依靠穩定的天地靈脈維持法力。
胭脂浦這地方,人來人往的,你說是黃金水道確實不為過,可要說是事宜修仙的靈脈,未免就有些胡扯了。好歹也是巽國的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不得超生的冤魂野鬼,大搖大擺得誘拐書生榨取他們陽氣還不引入注意呢?
所以在暗中作怪的不是什麼『鬼』,而是人,或者至少,是快要修成『人』了。
李凡拿出八卦鏡,追蹤書生們被吸出的陽氣的走向,找到了牡丹閣樓頂,大概是原屬於花魁的閨房內。
當然,依舊是空無一人,鬼影都沒有。但掏出司南瞧一瞧,李凡還是找到了罪魁禍首。
應是那放在床榻上的箱子。
這看著是個首飾箱,和裝金餅的梯籠差不多,但大了一些,紫檀木,總有些年頭了,上下有七層,邊角有金飾,花雕的是大團的牡丹,金貼的是比翼的雙蝶。
整船的陽氣,正被源源不斷的吸到那寶箱匣內。
想必就是這件『物』了。
『物』和人不一樣,這寶箱雖然還沒成型,但只怕修為奇高,說不定該有化神的境界,要不然早該被巽國的修士給得去了。
萬物皆有靈,這位道友願意現出真身相見,也是一番難得的機緣。李凡想了想,覺得也不要上來就傷了和氣,還是先禮後兵吧。
於是他也摸出自己的尊天魔像,往寶箱前一拜,就地盤膝而座,元神出竅,主動遁身入幻境之中。
再睜眼,李凡卻發現自己站在岸邊,依然是『花龍游』,不過這艘牡丹閣,卻是花龍的龍首第一位,正隨波而來。
那花船頂上,立著的二八芳華的美人,應該就是這一屆的花龍。
翠鈿金釧,瑤簪寶珥,錦繡花裙,鸞帶繡履。渾身雅艷,遍體嬌香,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臉如蓮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櫻桃,何減白家樊素。
真真是傾城的國色,絕代的佳人。
李凡老師給這位打了個九十六,不禁搖頭嘆道,「可憐一片無瑕玉,誤落風塵花柳中。」
「道友說的是。」
李凡扭過頭,看到一個少女站在身後,眼眉同他剛才一眼瞧到,立在那花魁身後的丫鬟倒是一模一樣的。身上穿著紅衣,繡了朵牡丹,頭上兩個髻兒插著兩隻金蝶,一如那箱子上的伴飾,大概就是作妖的那件『道友』了。
「我家小姐生前是牡丹閣的花魁,艷冠群芳,從十三歲登閣起,就是藏龍浦上的『花龍』了。只可惜最後還是逃不過佳人錯付,明珠美玉,投於盲人,萬種恩情,皆化流水,深是可惜。」
李凡摸了摸鬍子,才反應過來是元神光著臉,便咳嗽了一聲,「莫非道友因為舊主之事,遷怒於那些書生麼?」
那寶箱丫鬟冷笑,「不錯,這些書生滿口仁義道德,說起來就天花亂墜,實際上都是見色忘義之輩。真若是勤學苦讀的,壓根就不會來胭脂浦上我的船。不過是醉心享樂,貪圖富貴的妄人,才眼巴巴得鑽進來,貪圖的不過是一夜的逍遙,這樣的人渣,早些死了才好,真給他們當了官閥,也不過是欺壓良善的蛀蟲罷了。」
李凡給她嗆得一陣尷尬,「這就有點有失偏頗了吧,男歡女愛也是陰陽互補的大道,繁衍生息是人之常情,太過壓抑憋出病來也不是好事,道友給他們個教訓就是了,又何必做的這麼絕,要人的命呢?」
寶箱丫鬟嘲笑道,「道友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哪裡有關他們在此,這船上可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是他們自己堪不破情慾,不肯出去罷了。就算我把他們都丟出去,第二天也自以為得了艷遇,被佳人賞識,越發欲罷不能,甚至還拉幫結夥的,慕名而來呢。」
李凡不由得皺眉。確實,這艘船上只有幻陣,沒什麼封禁之法,但對方是有點強詞奪理了。畢竟這箱子的境界這麼高,區區凡人怎麼可能堪破夢幻和現實的區別,自己從幻境裡走出來呢?
這要是出世的修行者倒還罷了,但這些入世修身的書生,要他們看破凡塵世事,豈不是叫他們自己離經叛道,儒生不做,去做和尚道士了麼?何況真要以色心誅人,幾個男人能剩下來啊?
於是李凡笑著勸道,「咳咳,只是道友的修為太高,尋常凡夫只怕是很難清醒過來的。不如你換個地方修行?都這麼多年了,你家小姐的怨氣也該消了吧?
就當是這些書生不懂事,你就當放個屁,把他們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