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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說白了就是裝死……
張翔不是膽小鬼,他原是朔方軍的隼子,當年朔方軍被胡虜打的幾乎覆滅,全鎮軍民被太傅遷到中原,增補西宿衛的空缺,他這樣藩鎮的斥候精兵,也被分到安西將軍帳下做部曲,因為本領紮實,安西將軍手下也缺可用的心腹精銳,於是一路選鋒提拔,編入踏白軍做百夫長,現在也立功做了武騎尉,修煉到了神罡體圓滿境界,直奔著武神去的。
刺殺單于的事他做過,孤城死守的仗也打過,踩山撞陣,攀岩奪寨,破城先登,拔旗斬將,什麼樣的硬仗他沒打過,什麼樣的刀山血海他沒闖過。這些年張翔就是睡在前線的。
但是現在,他趴在泥塘里,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因為這仗就沒法打。
人還在夢裡,下一秒,整營的弟兄,踏白的精銳,都給彈片氣浪掀成了碎肉。
張翔是從小做斥候的,睡得淺,雖然白天剛和護教軍的血哨廝殺過一場,前三聲雷響過後,他就爬起來出營查看。因為不及穿甲,下意識先聚起當年劍仙教的斗部罡氣護體,這才在鐵雨落下來的第一時間,保全了內臟,沒有給重炮轟碎震爛的。
但是全沒了,這些年跟著張翔一齊先登破陣的精兵,一波又一波的轟炸,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連舔舐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妖魔鬼怪就卷著血風沖入營中,把殘兵敗將們一股腦碾成血醬了。
逃,只能逃。
人不能把自己的命,莫名其妙丟在這種地方,死也得回鄉。
張翔躺在冰冷的泥塘里,望著漫天血火,強迫自己在廝殺慘叫聲中,冷靜下來思考。好像隼子躲在岩洞裡,望著洞外的暴風雨,思考自己的退路。
前軍已經沒了,也不能往中軍去,做過斥候的都看得出來,安西將軍的大帳主營太靠前了,神教打破前邊防線,一定會順勢裹著敗軍,直衝上來斬將。安西將軍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資歷淺,初次上陣就掛帥,不把將旗前押督戰,根本指使不動宿衛的悍將驕兵。
得撤到後營去集結,後營有堆積如山的糧秣器械,而且有大量西宿的將門老兵守衛,只要撤到營中就能重整再戰……不對……
張翔皺著眉,望著天上山火捲起的煙雲。呆了一會兒,斥候的經驗再次反應過來。熱風是迎面從東邊吹過來的。著火了!大火!糧倉!後軍!
張翔強忍住才沒有跳起來,心也沉入谷底。
神教的夜襲居然成了!後軍是在幹什麼吃的!中軍呢!宿衛中軍的夜哨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的嗎!給人大搖大擺穿過防區把後路斷了還有臉吹是天下第一斥候呢!呸!
張翔閉上了眼,罷了罷了,敗了就不用跑了,神教軍中的妖怪這麼多,黑燈瞎火的,四散而逃的亂兵根本只是它們的獵物,睡覺吧,養精蓄銳,睡到天明不死再想辦法逃出……
「咔,咔,咔」
張翔在泥沼中緩緩睜開眼,早已經習慣在暗夜中視物的隼子,看向空無一物的黑暗。
好像有什麼東西過來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這時候,一瞬間明光大亮,似乎是天上雲霄中有修士鬥法亂戰,法寶給打爆了,一時間綻放出小太陽似的耀眼明光。
而就在這光影劇烈的變幻之中,張翔瞳孔一縮,瞬時間看到了那兩個東西。這是兩個透明的東西,好像身上有一層膜,光線仿佛從膜層滑落,連影子都照不出來。只在驟明驟暗的瞬間,才隱約現出一點輪廓來。
一個四四方方的妖怪,大約有戰車那麼大,八隻足,是蜘蛛……還是螃蟹?
還有一個是人,從輪廓看是個年青女人,身材非常好,前凸後翹,好像根本沒穿啊,這根本不是那些平平無奇的村姑可比的啊,只一眼,張翔這個常年蹲在軍營里,只能靠殺人泄火的扣腳大漢差點沒給整破防,險些就破功暴起了……
突然螃蟹妖怪爆發出一陣電光,電流跳躍著掃過張翔周身,有一瞬間他脊椎一陣刺痛,以為對方發現自己了,幾乎如墜冰窟。
但好在死人功可是仙宮斥候部隊口口相傳的秘笈,經過多年和妖族大戰總結出來,可以字面上瞞過狗鼻子的土方子,此功能傳承下來就說明確實有用,不僅能用來裝死,某種程度上還能增強斥候的六識感知,方便探聽情報。
那女人和妖怪此刻就沒有發現背後不遠處泥塘中的張翔,或者發現了,也對隨地可見的屍骸不怎麼在意,居然還開始說話了。
「這裡是何羅,這裡是何羅,信號增強已開啟,信號增強已開啟,各組匯報,通訊是否通暢,通訊是否通暢。」
然後有其他人的聲音從那螃蟹妖怪中,伴著沙沙沙的雜音傳來。
「耳鼠收到,已經鎖定目標,隱秘追蹤中,定位已共享。」
「犀渠收到,現在靠近中。」
「……收到,……收到,通訊質量差……質量差……」
女人抬手在空中舞動,好像默著什麼不可見的東西道,
「重明,信號差,飛低一點避免被土著的腦波衝擊干擾。」
「沙沙沙……」
「重明,聽到了嗎?」
「沙沙沙……收到,收到,天上四級野生動物太多,沙沙沙……腦電波干擾太強,沙沙沙……能見度低,看不見獵物,重複,看不見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