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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原本目光迷離的白仙鵲忽地清醒過來,清麗的面容上滿是決絕的神色。她站起身子,直視著褚倪,輕聲道:「你要將我燒死是嗎?好,如果你真想讓我去死,那我便去死。事到如今,我只有一個要求——你願與我共同赴死嗎?」
褚倪哀傷的看著她,唇邊露著輕淺的微笑,「當然願意。」
姚縱驚呼,「將軍,不可!」其餘眾人亦是神色悲絕。
白仙鵲欣慰至極,美眸之中淚水漣漣。她走向褚倪,步伐極緩慢,極沉重。褚倪微笑著伸出手。
不遠處,火光滔天,幾乎映紅層雲。
許多年前,也曾有一個女子,帶著她腹中之子,葬身於此。淚水,痛苦,烈火灼身的煎熬,聲嘶力竭的呼喊,均無法阻擋住那行將吞噬一切的火勢。
白仙鵲忽地問:「我們成婚多久了?」
褚倪答:「半月有餘。」
白仙鵲默然少頃,又笑道:「我是不後悔的。」
褚倪再答:「我同你心。」
如果你真的是妖,就讓我與你一同赴死。這個塵世容不下你,便也容不下我了,我苟且獨活,已是全無意義的事。
褚倪轉身,目光堅定,向著眾人道:「任何人都不可上前阻攔,違者,莫怪我無情。」
姚縱那僅露出的一隻眼睛不斷溢出淚水,雙眸已是赤紅。他顫抖不已,驟然跌坐在地,口中喃喃:「將軍,將軍……」
沒有人再可以阻擋了。明知步向的是死途,也就此一意孤行。當烈火焚著我們的身軀,苦難消磨著我們的意志,愛的繁花卻可在頃刻間開放,在萬頃之間燃盡風華。
然而卻在此時,不知何處刮來了一陣狂風,瞬時間烏雲漫捲而來,呈壓城之勢,竟可滅人心緒。烏黑色的風氣勢十足,如刀刃一般割著眾人的面,迫使眾人蜷縮著身體,緊閉起雙眼。
待鳳簫反應過來時,她已被安吏居緊緊抱在了懷中。耳側,是他溫潤的氣息,撩人至極,卻又使人安心。
「閉上眼。不要說話。」他就這樣摟著她的腰身,遲遲不肯放開,只為貪戀這一時的溫存。
那一邊,狂風過後,大火盡息,一位女子的身形緩緩出現。那女子的面容嬌柔如姣花照水,頗有幾分氣韻,只是膚色卻是極盡蒼白,看上去是極虛弱的模樣。
「桐嬰夫人……」白仙鵲不禁驚呼。褚倪則是緊皺雙眉,目光中很是憂慮。
喬桐嬰微微一笑,輕聲道:「仙鵲……我死後心有不甘,故無法隨那鬼差同去,只能留在這將軍府內,每日裡只盼得褚倪早日清醒,免得他不斷為禍人間;這麼多日以來糾纏於你,真是多有得罪……」
姚縱聽到這裡,大喝道:「夫人休要多言!」但見他老淚縱橫,面色疲憊不堪,似是極為害怕喬桐嬰說些什麼。
喬桐嬰卻是輕輕一笑,道:「姚管家,何必執迷不悟。」頓了頓,她望向緘默不語的褚倪,道:「褚倪,你並非你父母之親生子,乃是他們二人私奔之時於路邊所撿的棄嬰。你實是蟲妖之後代,身體裡有一半妖的血液,故天賦異稟,年少成名。而你之所以身體漸漸虛弱,絕非征戰之故,而是因為……你身體裡蟲妖的血液漸漸復甦了。」
褚倪面色蒼白如紙,卻仍是目光堅毅的站在那裡,緊緊握著白仙鵲的手,一言不發。
桐嬰有些不忍的看著他,正欲開口,卻聽得白仙鵲泣道:「夫人你不必再說,且讓我與他共同赴死,這樣的話,我二人得以共死,祝融城也得了安寧……」
褚倪低著頭,輕輕吻著她的額,隨即轉過頭來,目光堅定至極。一剎那間,他仿佛又成了那個馳騁沙場的少年將軍,面對百萬敵軍面不改色,雄姿英發,氣勢如鴻。
「作為將軍的褚倪,永遠不會承認那些罪名。他堂堂正正,保家衛國,殺人放火之事與他均不相干!」他沉聲說著,「但是……作為一個妖孽之子的褚倪,甘願承認他犯下的一切罪行——他殺結髮之妻,肆意屠戮,吞食人肉,攪得世間不得安寧,害j□j離子散,家破人亡。他甚至愧對他體內屬於人的那一部分血液!」
眾人靜默。那被撲滅的廢墟之上,灰煙裊裊而散,徒生悲涼之意。
驀地,褚倪跪了下來,仙鵲亦是與他一同下跪。
褚倪低垂著頭,嗓音沙啞道:「桐嬰、燈兒、劉氏、霍熏……還有數年前的那些人,均是為我所害。褚倪,死有餘辜。」頓了頓,他高聲道,「姚縱,點火!」
作者有話要說:
☆、紅消翠減
(九)紅消翠減
那身軀恍若透明,好似一縷輕煙似的的桐嬰忽地柔聲道:「將軍,且慢。」頓了頓,她面色悽苦的道,「南行百餘里有一座浸墨嶺,嶺之深處有泉名碧濃。碧濃之水三十年方出現一次,其餘時候均是乾涸,而數日之後便是取水的最好時機。但凡飲用過此水的人,全身血肉都將得以重塑,過往之病症傷痕均將消失殆盡。將軍,我知你心中愧疚深重,一心赴死……可是,將軍你從未死過,你不知,活著的人能做許多死人做不得的事。與其以死償恨,不如活著多做善事,以彌補罪愆……」
「桐嬰……」褚倪斂眉,望向桐嬰,口中呢喃著她的閨名,目中已是濕潤,顯見是十分之動容。
「將軍……」桐嬰微微一笑,面色淒艷,「幸得俞女官及她身邊之仙人相助,不然我還將以鬼魂之軀體被困於人世,口不能言,日日煎熬……今日……今日我總算是可以一身輕鬆的離去了……將軍,你能否再近一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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