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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倪終是落淚。白仙鵲鬆開他的手,神情溫柔。
他走上前去,白衣如雪,眉眼清俊。
桐嬰遙遙地看著他,幽幽地說道:「那碧濃泉水的事,是我生前費盡心思打聽得來的,乃是千真萬確之事。那時候,我滿心企盼著將它告訴你,卻不曾想等來的卻是你要將我燒死的消息……我還來不及解釋,便與我那可憐的孩子一同葬身火海……不過,我不怪你!誰讓你是我夫君呢……誰讓我是這般的愛著你……」
心如碎,人成鬼,人成鬼兮正為誰。今朝擔帶許多難,今朝節節骨生寒。
她的魂魄漸漸散去,散的那般飛快,化作縷縷輕煙,隨風搖曳。淚還來不及落下,便已倉促的融入空氣里。
「將軍,來世再續前緣。」她說。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輕的恍若風的囈語。
清風來,層雲開。縷縷金昀,復又灼目。
眾人靜默。
安吏居神情淡漠,默然低首,只感覺手心一陣冰涼。那是鳳簫的淚,流入了他的掌中。他立時將手握拳,似是十分珍重。
又是深夜,燈火焦灼。將軍府依舊是將軍府,只是已沒了將軍。
鳳簫整理罷了行李,就這樣無聲地坐在床側,直直地看著那燭盞中的朵朵燈花。那些暗金色的燈花在燭焰中恍若是在掙扎一般,躍著,搖著,一如世人掙扎於世間,耗盡全身力氣也掙不開命運的束縛。
「告訴我,狄燧在哪兒?」她忽地開口,清麗的面容在燭火的映襯下忽明忽暗。
安吏居斜倚著坐在窗下的木椅上,聞言後目光微凝,隨即漫不經心似的笑開,道:「怎麼?這麼快就要撇開我?」
「這不是你對他的承諾嗎?」鳳簫淡淡的開口,掩去心中的急切,「等到將軍府內諸事完結,便帶我去尋他。」
安吏居卻並不看她,玩弄著指間的紅潤櫻桃,眸中光華流轉,「魔魘的諾言你也信?」
「你必須履行諾言!」房門處忽然傳來狄袞袞的聲音,狠厲而決絕。
鳳簫一驚,向他看去,卻見他手中所持的竟是之前狄燧用來收復花娘的那條金色綢帶。
「這綢帶想必你也認得。神仙也好,妖魔也罷,只要我一出手,都會……」狄袞袞咬著牙,說著狠話,只是目光中似有幾分閃爍。
安吏居饒有興味的看著他,輕聲道:「讓我來好心提醒你罷。這繩子只對法力低於你家少爺的神仙妖魔才管用……對於我,哼,不必再枉費心力……」他倏地起身,面色狠厲,長袖一揮,顯然是要對狄袞袞下手!
鳳簫微微眯眼,拔下手中銀簪就要向著他用力刺去,卻見安吏居輕笑著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將她緊緊擁入了懷中。他鉗制著她的雙腕,驟然低頭,難測的目光緊緊鎖定她的清澈雙眸,聲音微微有些暗啞的說道:「鳳簫你好狠的心。」聲音清冽如舊,其中卻又仿似有著無窮無盡的幽怨之意。
然而恰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略有猶豫的男聲。
「鳳簫?可在?」
是那個毒舌小少年——褚沅!
鳳簫微微抬眸,看了眼距離她十分之近的安吏居,正要答話,卻被安吏居用手掩住了口!她氣急,卻聽得安吏居道:「不許說話。不然殺了狄袞袞。」
褚沅又道:「鳳簫,我便不進去了。我……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要離開將軍府,參軍入伍,和我哥哥一樣,去奮勇殺敵,馳騁沙場,做一個真正的熱血男兒!」頓了頓,他又有些害羞的說道:「鳳簫……你等我五年。五年之內你不許嫁人。等我褚沅有了功績,我會……五年太久了,三年,三年即可!我……我喜歡你。」說罷,也不待屋內的鳳簫反應,轉身便跑走了。
安吏居這才鬆開了手,笑眯眯的看著滿面不悅的俞鳳簫,聲音卻愈發冰冷,「我們的女官大人果真是有傾世之姿啊,上到當今聖上,下至稚嫩少年,無一不為你的風采而折服……」驀然,他眼神一變,勾唇笑道:「他說有三年之期,我便偏偏讓他希望落空。他所等來的,只會是你的死訊。」他話音剛落,鳳簫便覺腹中一痛。
狄袞袞驚呼,衝上來要和安吏居這大魔頭拼命,卻被其一個手刀打到在地,昏厥不醒。
鳳簫斂眉,凝脂般的一雙柔荑顫抖的握住那把深深插入她腹中的匕首——那把由安吏居親手插入的匕首。鮮血湧出,濡濕了衣衫,沾滿了雙手。
她的臉色失去血色,漸趨蒼白。
「為何殺我?」鳳簫一字一頓地問,幾近咬牙切齒。
「我殺人還需要理由嗎?」安吏居凝視著鳳簫痛苦的臉,目光柔和似水,將她擁入懷中的同時也將那把匕首插得更深,殘忍之至。
燭光映照著他輪廓完美的側臉,卻也在另一面投下深深的暗影。
綺窗之外,夜色漸深,恍如傾墨。昏黃的燈火與濃重的血色交織著,襯著這間廂房更顯詭異。
安吏居動也不動地凝視著俞鳳簫,直到她完完全全地死了,他方才鬆開緊握匕首的手。但,他依然緊緊地擁著她,擁著她漸趨冰涼的屍體。
細細地看著她的眉眼,他心中意外地生出幾分暖意來——儘管他剛剛殺死了她。
今夜沒有月光。他懷擁著她,起身吹熄了燭火,夜色瞬地入侵,瀰漫了整間房間。
只餘下已經焦灼的燈花,在黑暗裡回味著那最後一絲明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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