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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光便把差點被賣的事從頭細講,末了嘆道:「一個娘胎里出來,一個屋檐下住著,明明是一家人,卻連你這剛來不久的貔貅都不如。抓藥?抓什麼藥!他兩口子串通好了,現下一定正在家裡數錢呢——賣了我,他好換幾天舒坦日子過。」
她越說越氣,話音硬邦邦。尚瓊見她神情大不尋常,小心問道:「要是你大哥聽說了,會不會氣得揍他?」
「讓大哥知道做什麼?」垂光邊走邊說,「大哥還要休養。但是萬垂虹敢偷著賣我,可要容我偷著找他算帳。」
一剎那的欣慰感迅速消散,憤怒卻越積越多。方才一直壓抑的情緒一旦翻捲起來,想平心靜氣也做不到。萬垂光越走越快,貔貅追在後頭竟然幾乎追不上她,知道她心中有氣,也不敢多話,只管撒開四蹄飛奔。
萬垂光徑直奔到二哥家門口,招呼也不打,大步踏進院去。
暮色初降,院中無人,尚瓊一腳踩進門檻,便聽見屋裡傳出小娃娃的聲音說:「我想吃包子。」
隨即二嫂說:「不是說了今天給你包麼?」
「你包的不好吃。」長果年歲不大,口齒倒比腿腳伶俐好些,乾脆地說,「你捨不得放肉,包子皮兒不暄軟,不如外頭買的好吃。我要吃那個!」
二嫂又說:「你也大了,要曉得事。家裡寬裕麼?哪裡能夠整天出去買肉包子吃?」
娘兒兩個爭得瑣碎,萬垂光正焦躁著,當即便朝燈最亮的堂屋走。卻聽見長果哭道:「爹拿了錢回來的!我瞧見的!」隨後反覆念叨這句不休。
這話從親人口中說出,萬垂光親耳聽見,如聞炸雷,一時竟然無法再朝前走,朝尚瓊低聲道:「這就是賣我的錢了。」
貔貅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她站在當地。環顧院內,月亮不在,大抵又跟著萬垂陽出去了。
屋裡二嫂哄了幾句突然發怒,低喝道:「那錢也不是給咱娘母子吃喝的!你爹買酒賭錢還不夠,耐得住出去敗個幾天?」
長果一聽事態發展不如意,嚶嚶哭鬧起來。
叮噹幾聲,二嫂不知摔打了什麼家什,嘆了口氣,又哄起孩子:「娘已經發好了面,今天一定給你多放點肉,還放上小蝦米兒,好不好?咱們長果最乖了……」話到末尾已帶了哭腔,隨後便沒了話音只有親吻聲,顯然是母親在安撫稚兒。
長果仍在哭,含混不清地說:「要吃三個……」
屋裡鬧得緊,院裡卻安靜。尚瓊垂著眼看,在這隻有婦人和孩童的屋門外,萬垂光的腳步始終沒有再向前走。
僵了片刻,她迴轉身,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回到家門口又不進去,只在門前坐著。
院裡傳來萬垂陽備飯的聲響,貔貅說:「我餓了。」萬垂光許久都不吱聲,摸出幾枚零錢遞給它。
尚瓊問:「不算帳了?你二嫂也幫他騙你呢。」
萬垂光說:「你看二嫂過得這個模樣,像是從他那裡得了好處的麼?」她枕著雙臂,往牆上一靠,「我不喜歡她,可她稀里糊塗嫁了這麼個貨,又稀里糊塗有了孩子,娘家又遠,還能怎麼樣?」
貔貅問:「如果你被賣掉,也是這樣嗎?」
垂光沉默著,半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在貔貅看來,她顯然不該就此偃旗息鼓,因此又問:「既然對這娘倆不忍,不如直接去找你二哥?」
「算了。」垂光輕聲說,「反正他是改不了了,我沒事就好。人家急了找他後帳,我也不管。」
貔貅聽她話中悽然之意甚濃,不知該怎樣接,忽然轉了話題道:「你那包袱是怎麼回事?」又忙著解釋,「我只是一碰,它就開啦!」
垂光一愣,隨即微笑道:「被你瞧見啦?那是我的『說走就走包』。哪天要走,就利利索索地走。」
原來如此。尚瓊深以為然,這樣一個家,說走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罷。
第7章
從大青山回來之後,萬垂光沮喪了幾天,也就恢復了原樣,照舊賣藝守院子。貔貅看她對著大哥什麼都沒有提,對萬垂虹也避而不見,只嫌她沒用。它每天都要去瞧瞧那「說走就走包」還在不在,以防她忽然離開。
除此之外也無計可施,只是每次見到月亮,都要按著教訓幾句。月亮的真正主人是萬垂虹,貔貅只管勸誡它早日改邪歸正。狗兒本來對它十分畏懼,幾回之後就變成了八分,隨即五分,三分,再後來便朝它蹭。尚瓊嫌棄得很,只覺得它更加沒用。
這一日賣藝結束回來,尚瓊知道垂光要換衣裳,便在院裡閒逛,又要去尋月亮,忽然聽見屋裡一聲驚呼,隨即叮咣亂響。貔貅嚇了一跳,又不好徑直往裡闖,只得在門口問:「怎麼了?怎麼了?」
萬垂光並沒來開門,只在裡頭叫:「不對!不對!」
貔貅當機立斷,硬從門縫擠進門去,萬垂光衣著整齊臉色煞白,正飛快地翻找著屋裡幾個角落,口中嘀咕著「不對」。
尚瓊呆看半晌,以為鬧了耗子,終於發問:「什麼不對?」
垂光直直瞪著它,半晌憋出一句話來:「我的錢不見了!」
「什麼錢?」貔貅說,「你藏起來的私房錢麼?除了抽屜,放在床墊子下頭的,還有柜子角的,舊鞋底子裡的……都不見了麼?」
萬垂光聞聲倒也一愣,問:「你怎麼都知道?是你……」隨即又搖頭,「不會是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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