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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托著垂光徑直趕到一座偏院,衝進丹房,在小木柜上撳了數下,機括叮地彈開,現出一隻純金托盤,盤中一粒雪白藥丸。易歸潮伸手取了,立即塞進垂光口中:「咽下去,先不要運功。」
垂光依言吃了,一縷冰凌般的藥線沿著口唇深入臟腑,腹中頓時劇痛,喉中卻覺清涼。一旦能說出囫圇字來,她立即抓住易歸潮說:「去……你快去告訴翠、翠影,她爹不可信……她爹要害她!快去!」
易歸潮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垂光自身毒性未除,開口說的卻是旁人的事。如果不是親自餵下藥去,他幾乎要以為她迷糊了。垂光仍不斷推搡,要他去給許翠影報信,比起先前拼命練功的模樣,此刻力道之弱簡直令他有些心疼。
正糾纏,門口忽然有人說道:「你給誰吃了『正覺長生』?」易來汐走進漆黑一片的丹房,一旦看清,便冷笑道,「原來是給她——這趟真不白來。」
這丹房是晴雨山莊機要之地,「正覺長生」丹藥更是難得,因此藥櫃不但難開,更與易家兄弟二人房中均有機括相連,一人拿取,另一人立即便能知曉。
易歸潮尚未解釋,易來汐說:「她來得就古怪,又始終打著山莊的主意徘徊不去,我早知道必定有所圖謀。」
易歸潮餵下藥去,不得不找許翠影,邊走邊道:「你誤會了。危難之時還能想著救人,最能看出俠義心腸。」
「何必向我解釋?這藥我用得你也用得,吃便吃了,我又沒說什麼。」易來汐轉臉看向垂光說,「只是這藥每十年才能製成一次,是武林中乃至天下解毒良方,服之百毒不侵,縱是藥師佛現世也不過如此了。你必是聽誰說起,存心為此而來,才對歸潮百般糾纏。你知道他必會好心給你服藥,也自然有餘力多管旁人的閒事,巴不得中一次毒。」
易歸潮聽見他在背後刻薄,只因滿腹疑團忙著去找許翠影,不及反駁。
垂光服藥後痛得滿身冷汗,對易來汐的言辭只如不聞,不知他又說了多少難聽話終於閉了嘴,才用力蜷成一團。那藥吃時冰冷,很快便更覺火燙,喉嚨仍然乾渴,仿佛吞下火炭;體內更是另一重熱度燒翻了頭腦。
易歸潮回來的時候,易來汐已經離去多時,黑暗中垂光獨自縮在藥櫃前,痛得滾來滾去。他大驚失色,將她抱了起來,才見汗如雨下。易歸潮只覺當真不妙,問道:「怎樣?」
垂光口中模模糊糊地說:「熱……」
她微微張開眼睛,眼神已變了,宛若一潭春水,飄蕩開絲絲縷縷纏綿之意。
易歸潮的冷汗也涔涔而下,他的猜測果然沒有錯:那不是毒藥,應當是春藥。
他在一無所知的許翠影房中找過,又安排心腹去扣住許不餓周大捷夫婦。垂光喝過的湯顯然不對勁,但藥物無色無味,又是下給自己女兒,怎麼想也不該是劇毒。再想到許不餓如此容易便順從了許翠影,前後一推,易歸潮便料定他打了個骯髒主意:許不餓顯然是要把女兒送上易來汐的床,讓這樁婚事順理成章,卻最終錯害了垂光——唯一一個真心幫助許翠影的人。
他看著此刻變得截然不同的萬垂光,此前以為自己只是覺得她有趣、執著,她的仁義之心讓他也忍不住想要幫她一把。可說慈悲也好,同情也好,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正覺長生給她餵了下去。易歸潮多年與藥為伴,並非忘了那藥有多珍貴,然而那一刻看她虛弱的模樣,霎時什麼都不記得。
對易來汐說的話也沒有錯,良藥贈與俠士,再好也沒有了;但他內心明白,也許未必只有這一個理由。
只是正覺長生能解百般奇毒,垂光中的卻不是毒,因此服下也並不能緩解。此時的她不懂得反抗,忘記了練武,再過片刻一切鬥志都即將用來糾纏和索求,眼眸里是毫不遮掩的流水般的渴盼,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她向他要,要的恰好是他能給的東西。易歸潮自認是個瀟灑的人,此刻他們的關聯卻如此庸俗,而又偏偏恰當不過。
看著她在微光中清波閃動的眼睛,易歸潮下定決心,在她耳邊說:「靈虛樓有一味『極樂逍遙散』,我雖然聽說過,卻沒想到許不餓會對女兒下如此狠手……此藥下肚,陰陽和合方能散去藥性,否則經脈必然受損,此後或許要經受許多痛苦。」
垂光白天還歡蹦亂跳的臉此刻蒼白,他把她的亂發理順,一字一句道:「我今夜冒犯了你,實屬情非得已,明日必將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你進晴雨山莊。」
垂光昏沉中像是動了,易歸潮說:「你相信我。」
他知道她厭惡易來汐,但對著自己這樣一模一樣的臉,卻曾經毫不掩飾地表示過信任。他此刻有些後悔自己一味樂觀圖省事,以為忘憂門和靈虛樓各自散去就萬事大吉,最後竟把垂光拖累至此。
他將上衣除下,盤腿而坐,將垂光的後背貼在自己肌理分明的胸膛,要她督脈神道穴對準自己胸口膻中穴,雙手握著她的手腕說:「我以本門心法先替你導一遍氣,隨後再……」後面的字被他吞了回去,一心給她順脈歸元,好讓藥性稍後發散更快些。
一遍走完,垂光幾乎已被那逍遙散逼得失去意識,升高的體溫帶出一股甜香之氣,卻始終在微弱掙扎著搖頭。易歸潮憂心如焚,只怕她哪裡還有傷處,探頭在她唇邊去聽,才聽見支離破碎的一個「不」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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