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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瓊忙說:「這就是了。我此前懷疑楚鈞華心裡有事,你師姐還不信。」
秦丹和垂光彼此注視,都現出一絲不快。垂光說:「如今不信也要信,我原本希望他別有什麼舉動才好。」
秦丹說:「我不問你們去做什麼,也不問他為什麼要跟上。將來事情辦完,咱們好好痛打他一頓。」
尚瓊曾聽垂光提過幾句,這時便明白全貌。兩人下山必然引出忘憂門的眼線,青陽派不大,一旦暗中有所防範,稍微留心便不難挖出楚鈞華:九方絕和秦丹素日又不是心機百變的性子,迷惑起他來倒十分合適。尚瓊知道秦丹向著垂光,卻沒想到她在不明內情時便願意跑腿,心中對這份信賴和果斷也生出一絲佩服。
垂光沉默一刻,攬著師妹的肩說:「這一趟辛苦你了,幫了我大忙。」又笑道,「我前不久還夢見家裡的狗兒,都還好嗎?」
秦丹噘嘴半晌,吞吞吐吐地說:「還……還好罷,就是,就是碰上……」說著便偷著掃趙金暉。垂光這時才留意他穿著一身淡色衣裳,尤其穿著素鞋,心裡打了個突,連忙問道:「碰上什麼事?」
趙金暉迎著她的目光走過來說:「你二哥沒了。」
垂光一愣,像沒聽清一樣問:「誰?」
「萬家二哥。」趙金暉說,「上月蒼水州連著下了幾場冰雹,又逢寒氣,簡直像是冬天,凍得人哆嗦。他和人吃酒到半夜獨自回來,在外頭……不知是醉是冷,總之昏睡過去,就……」
尚瓊也十分意外,詫異道:「天冷得很,竟是凍死的?」
趙金暉默默點頭,秦丹忽然說:「那小黑狗跟著他,倒是忠心。像是要給他取暖,也一道凍僵了……它就蜷在那個人懷裡的,到最後也沒有自己跑掉。可是它……它太小了……」說著眼眶便通紅。
是啊,狗畢竟太小了,拼命去暖他也無濟於事,垂光豈會不懂?聽他二人說著,眼前清晰閃現出夢境中月亮滿含不舍的眼神,她視線止不住有些模糊,喃喃道:「那天夜裡的夢,竟像是它來給我道別。」
秦丹抹著眼淚說:「你夢見它,想必它還想再看看你。」
消息突然,垂光有些發懵,趙金暉便帶著幾人朝擺了席面的地方走,又說:「二哥勤勞了幾天,便又恢復從前吃喝玩樂的性子;好在大哥上手快,把活計做得好,也就顧不得他——誰也不知道他竟這樣走了,出事的時候大哥還在庫里盤帳,天亮才發現人沒回來,一旦找到,大為傷心……」他嘆了口氣,朝那些桌椅示意,「正逢秦家妹子來了,我知道她要見你,便跟來這裡擺流水席,也權當為二哥積陰德,只盼他早日托生,做個好人。」
尚瓊心中更可憐萬垂陽,說:「他走到哪裡也還是這樣,沒有一天讓人省心。」
眾人默默無語。流水席旁有間小屋,趙金暉推開門,垂光木然走進去坐了,也不說話。三人站在門外,多少也都知道她和萬垂虹的關係如何,看著她的神情,不約而同沒有進去。
趙金暉站了一刻,率先進門,掏出一張銀票推給垂光:「這是萬大哥要我帶給你的。」
垂光慢慢拖過銀票來看,他解釋道:「那時候你在福順里賣藝留下的一點積蓄,都被大哥攢起來做了生意的本錢。這一年多經營有方,翻了許多倍。他說這都是你的功勞,你如今在外頭,手裡還是要有些錢應急。」
垂光把銀票扣過來放著,趙金暉看她臉色蒼白,心疼和思念摻在一起,柔聲說:「垂光,那時候你把玉鐲還給了我,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可我心裡始終放不下你……你的事還沒辦完,我不打攪;我姐姐和萬大哥原本打算明年成親,到時候你回來麼?咱們再聊兩句。」
垂光把銀票又推回給他:「大哥這麼多年為家裡操心,這就當做我的賀禮。」
趙金暉一聽她竟是不回去的意思,心裡便發慌,又說:「你別急著決定,我只是……」
「金暉,」垂光打斷了他,「我很感激你對我家裡的照顧。我沒有生你的氣,從前的情我也都領,只是我希望,你和他們來往,最好就是因為你和他們的情誼,而不是為了我。」
趙金暉沉默一刻說:「我懂得。該做的我都會做好。」他站起身來要走,又不甘心地問,「你心裡有人了,對麼?」
垂光沒有回答,趙金暉也沒有回頭,只問:「是尚瓊,對麼?」
垂光說:「對。」
趙金暉終於吸了口氣,自行去看顧宴席。
秦丹和尚瓊看他走了,偷偷向屋裡探頭。尚瓊示意秦丹進去說兩句話,她卻只搖頭說不敢,把他推進門檻,又把門關嚴。
垂光垂著頭悶坐,尚瓊便坐在她身旁,輕聲問:「你說著討厭他,可是聽見他死了,還是會傷心,對不對?」
「我想起來一件往事。」垂光悶悶地說,「那時候我爹還在,出去做幾天活;我娘拿回來一根甘蔗,那時在福順里是稀罕物,說好了等爹回來大伙兒一起吃。二哥跟我說那個很甜,就帶我去偷吃——的確很甜,他只吃了一口,我卻不懂事,吃得停不下來。」
她抬起頭看著牆壁,像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微笑道:「好歹停了嘴,他就把吃完的一頭朝里放,以為外頭瞧不出。可大人怎麼會看不出那甘蔗短了?便知道有人搗鬼,我娘把他痛揍一頓。他被打得兩天沒下床,卻也沒說是我吃掉了最甜的部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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