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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光渾然忘了自己還少一隻衣袖,這時驚覺,歉然道:「方才我……我不是要故意當眾拂你面子。這樣大的事,我也不想含糊。」
「誰讓我爹貿然提了出來?」易歸潮一聽便知她說的是結親一事,苦笑道,「我雖是山莊之主,到了該用的時刻,無非也是一件工具。他老人家必是沒想到竟有人斷然拒絕,這回也算長了記性。」
他說得輕描淡寫,垂光承情,又有些內疚:「你是強催勁力勉強運功製藥,拼命趕過來的,對麼?你一直在幫我,我始終很感激。」
「也沒幫上什麼。」易歸潮用輕鬆的口吻說,「是你想法子救走了尚瓊,對不對?以後如果他對你不好,你記得告訴我。」
垂光乍聽見尚瓊的名字,心裡一跳,哪裡還有以後?片刻才說:「好。」
易歸潮忍了幾忍,終於說:「我總是趕不上恰當的時機。你最需要的時候,我都不在場。你說是不是造化弄人?」他聲音很輕,像在嘆息,「如果能選擇,我希望你當初來到晴雨山莊,先見到的人是我。」
一陣風吹過身畔,垂光被他說得發怔。不恰當的時機、不恰當的立場,她和他穿過風波走到今天,竟算相安無事。如果幫翠影退婚當真先遇見易歸潮,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可人生並非兒戲,無法退回重來。雖然時至今日誰也不欠誰的,難免有些悵然。
易歸潮看著她的神情,輕聲說:「來日方長,開心點。恭喜你。」說罷行了一禮,率先轉身而去。
塵埃落定,垂光換件衣裳草草用過齋飯,告別妙生。沿著五印庵後門小道走了一頓飯工夫,遠遠望見樹叢中有間破屋,她才匆忙拐了進去。
門窗皆破,丟著幾張破桌破櫃,一片荒蕪。踏進這無人的地方,垂光終於腿腳一軟跪坐在地。
她太累了。強行克服「容虛」的影響已經耗盡了所有氣力,只是五印庵內外都有旁人,萬萬不能叫他們瞧見,這才撐到現在。只有自己的時候,強壓下的疲憊便像風暴般席捲全身,只覺筋骨欲碎。
當下便掩了門,在蒲團上打坐運功。然而氣息剛剛運轉一半,便聽見細碎腳步聲。垂光心裡咯噔一響,勉強站起。來人早已推門而入,手持細杖,身段清瘦,雙眼蒙著一條黑布,不是旁人,正是忘憂門那位瞎子先生梁神機;他手下那叫做阿平的人,便帶著數人封住了出口。
梁神機微笑道:「拜女俠所賜,在下這雙眼睛再也無法復明,沒能趕上正事,只勉強趕來一敘。」
垂光心裡有數,那時在錦園用蠟丸將他悶在石室當中,顯然誤了他練功,這也是他一門心思要捉自己的緣由,興許比金玉玲瓏還要緊。
不愧是神機先生,揀在她最疲勞的時候堵住去路。垂光面色雖沉,心裡卻發慌。此刻無論如何打不動了,要怎樣擺脫這難纏的傢伙?
不等她細想,梁神機一支細杖便朝頭臉點來,划過面前。垂光朝後堪堪避過,頸中繫著的平安符卻被杖頭挑出,細繩斷開,落在地下。
她的腳離平安符不過數寸,明知一搶便能拿到金玉玲瓏,可她不敢低頭去拾,因為連這點氣力都不敢隨便用了。
鬥了大半日,耗盡經歷過了數道難關,竟敗在這一環。
梁神機緩緩走近,垂光倚著木櫃破舊的門,不甘又無奈,心念急轉正想著如何呼救,忽覺手臂微微一熱,隨即一股暖流注入右肩穴道——
這是一股真氣,微而不弱,精純無比,極為準確地沿著經脈緩緩朝手臂遊走。
門內有人!
這念頭激起她一片雞皮疙瘩。在場數人連同眼盲的梁神機竟然都毫無知覺,可見此人功力之深,境界之高,非常人所及。
垂光被身後的人渡來真氣,絲毫沒有抗拒之力。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只能任這股內息不斷流淌。眼看梁神機又抬細杖,自己的手也被那內勁激了起來:臂隨肩,指隨臂,手指逐漸微曲,手勢優美如蓮花綻放,巧妙地撥開細杖,指尖剛好拂過他的掌心。
動作雖輕,力道卻一放而出。梁神機如被大石擊中,朝後急退直到撞上阿平方才站住,嘴角一條血線流下,驚駭問道:「這是什麼功夫?」
垂光比他還要驚詫,自然啞口無言。這時身後又是一縷真氣傳來,依然從肩到指,只是這回勁力沒有發出便消散了。
她不敢回頭去看,一邊木偶一樣被迫比劃,一邊只覺遺憾,心想:這樣高妙的招式,看來這位高手也無以為繼。
然而第三股真氣又來,還是照樣從肩到指,只是又換一種走法,走到掌緣便止住。垂光起初不解,略一思索,頓時大悟:這是在教她!
她默默用心記誦,從第一股氣開始,身後這人已經授她三招,第一招擊退了梁神機,後兩招是留給她慢慢用的。姿勢她從未見過,只是手臂觸到手指格外堅硬,想必這位前輩是一雙鐵掌。
與此同時,阿平已將她手勢身法小聲說給梁神機,梁神機思索之餘更加驚駭:「你……你竟然會……這怎麼可能?!」左右細聽,雖一無所獲,盲了的雙眼卻似乎看見什麼,就此踉蹌退去。
垂光深深納罕,回身去瞧,櫃門內哪有人影?旁邊破窗被山風吹得作響,她探頭朝外說道:「前輩今日相助之恩,垂光永生不忘。若前輩尚在此處,還請現身一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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