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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神色,有幾分京年年的影子。
她和薛二將沈潭抬上了床,胡婉將沈潭衣裳剝開,縱使胡婉剛剛拼命護著他,還是避免不了他的身上皮膚已損傷大半。
她往衣襟深處摸了摸,幸好沈潭隨身攜帶的針灸包還在,她顫著手展開了那一排針,挑了一根粗細適中的,朝著沈潭的懸命穴扎去。
她跟著沈潭這些時光,多少學了點醫術,她曾見沈潭施過針,這懸命穴正是吊命的穴位,果然針尖扎進去後,躺在床上油盡燈枯的人顫抖了一下。
胡婉只有一個念頭,她要為沈潭續命,哪怕一刻也好。
可和沈潭相比,她自己的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裡去,□□血流不止,她很清楚,五個多月的孩子保不住了,自己半邊身子也被烈火灼燒,失血過多,她隨時隨地都會暈過去。
薛二站在角落裡,既不上來幫忙,也不搗亂,他慢慢蹲下,眼神卻一直離不開胡婉。
胡婉管不了他,她將毛巾浸濕,冰涼的毛巾擦在自己的傷了的皮膚上,透心徹骨的疼痛鑽進心裡,讓她保持神智清醒。
她握住沈潭的手,兩隻黧黑的手交疊,給了她些許力量。
胡婉一瞬不順地看著那道落鎖的門。
……
腳步聲近了。
聽聲音,來的不止兩個人。
胡婉又露出了那種笑容。
張嬸罵罵咧咧地開鎖,夜色沉鬱,村長和白天奪走他們財物的男子站在張嬸身後,屋子只點了一隻蠟燭,沒什麼光,他們一行人像是黑夜中吸血的蝙蝠站在房門外。
村長看到沈潭這幅樣子,罵道:「好不容易來個大夫,我只說要關他,怎麼燒成這個鬼樣子,還有命嗎?」
村長的那個親戚走上前來,想拍沈潭的臉,確認他還是不是活著。
胡婉掙扎著拉住了他的手。
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臭婆娘你幹什麼?」
胡婉笑著說:「我相公沒救了,我大概也沒多久活頭了,你們要是還想要他藏起來的銀票,就別動他。」
村長攔住男子,道貌岸然:「對,人家都這麼可憐了,別碰了,怪晦氣的。」
村長拎著藥箱走到胡婉跟前,蹲下身來,狀似慈眉善目地說:「來,胡娘子,把你相公的銀票找出來,我保證,一定給沈潭辦個風風光光的後事。」
他聽張嬸說這藥箱裡藏著銀票,他將藥箱中的藥包都倒出來仔細翻查過,可是一無所獲。
胡婉低著頭,碎發擋住了她的眉眼,她接過村長遞過來的藥箱:「好。」
藥箱中部分藥缺失,想來是村長拿走了。
她找到那包紅繩子繫著的藥包,沉甸甸的。
沈潭藥箱中的藥都是用來治病救人的,除了這包曼陀花粉精粹。
濃縮迷藥,可以麻痹人的神經。
她借著藥箱的遮擋,拆了包,猛地抬頭,奮力地將那包花粉撒在空氣中。
嫣紅的花粉是她親手替相公研磨的,他反覆叮囑,要小心使用。
如今紅殷殷的顆粒飄在半空,村長離得最近,當即就暈了過去,那個男子也踉踉蹌蹌跌倒在地。
只有胡婉,靠著不停地刺激創口保持著清醒,她拔出頭上的簪子,向前沖了兩步,扎在男子的動脈上,鮮血噴涌而出,和殷紅的花粉融為一體。
她反手又扎在村長樹皮般的脖子上。
張嬸離得最遠,吸入的曼陀花粉也最少,她扶著牆想逃出去。
胡婉直接飛撲在張嬸身上,狠狠地咬住張嬸的手臂,簪子來回扎進死穴中,不一會兒張嬸也沒了聲息。
屋中六人,轉眼間已死三人。
她已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還是這三個畜生的血腥味,她啐了一口嘴裡的血,如地獄裡的惡鬼,爬向了薛二。
她聲音低啞,手握著簪子不斷發抖:「薛二……是你放的火吧?」
第二十八章
薛二也被曼陀花粉迷了神智。
胡婉冷笑一聲, 她看到的那道黑影也和薛二身形很像,她和相公被關起來的柴房偏僻,薛二卻正好路過。
最重要的一點是, 她和沈潭當時烈火焚身,周圍並沒有水井,薛二是從哪裡取來的水,澆滅了他們身上的火呢?
胡婉取過銀針扎進薛二的百會穴,再灌了甘草汁, 薛二果然巍巍然地醒了過來。
她的簪頭按在薛二的動脈上,已然劃破了他的皮膚。
薛二見狀, 黑紫的嘴唇都在哆嗦:「我……我救了你,你為何恩將仇報?」
「救了我?」胡婉歪頭一笑,「你沒在我那裡放火, 只放了我相公的那間柴房, 就算救了我嗎?」
薛二頃刻間面色大變:「你, 你怎麼?」
「我相公才是救過你性命, 你為什麼反而害他?」胡婉疾言厲色, 紅血絲盤踞在眼中,她半張臉被火燒得扭曲。
薛二害怕地閉上了眼睛,胡婉時間不多, 她快沒有耐心了,簪子扎得又深了幾分。
他眼珠斜著看向床上的沈潭,又轉著盯道胡婉身上,這才開口:「我是為了你。我母親也是被秦家村強行扣下的, 她和你很像, 當初也懷著孕, 勉強生下我後, 我父親丟下我和母親逃跑了。」
「我母親以為我父親總有一天會回來救我們,可是等到她被村里人折辱至死,也沒有等到我父親。」薛二骷髏般的肩膀害怕得抽動著,「我從小就被村里人當狗一樣養大,我不想你再經歷和我母親一樣的事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