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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真人自己也被心魔所困,那無情道一脈豈不是……真的就此終結?
「師父,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必因此困住自己。」京年年站起身,「大師姐為我損失修為,還望師父念在大師姐守你多年的份上,照拂一二。」
京年年深深作了一禮:「京年年拜別。」
華清真人眸色複雜,他克制隱忍,隱藏多年的秘密就這麼被京年年說了出來,那她是否也知道了,他的心魔就是對展雲的感情……
京年年將無情峰留給了大師姐和師父,自己則孤身去往夜冥宮的碎靈淵。
魔修內部正一片混亂,在爭奪魔尊之位。
第一次墮魔,還有點興奮。
她的心魔經過天書中所見所聞,已幾乎占據她的整個識海,既然心魔能與怨氣抗衡,那她就要把這個心魔養得更加強大。
只有修魔一途,可壯大心魔。
她將靈力逆轉運行,讓心魔中的魔氣導入丹田,原本純淨的靈力霎時間沸騰起來。
她抱著月無涯的真身,義無反顧地投入碎靈淵。
碎靈淵是專門供正道修仙者墮魔之用,會加速體內靈力轉化為魔氣。
與在天書中經歷的種種死亡相比,這種轉化在京年年看來根本不算什麼痛楚,不過是闊開經脈,仙魔顛倒罷了。
京年年甚至因為心魔早已與神魂融為一體,墮魔的時候感到莫名地暢快。
不過就是心魔,有什麼好忌諱的呢,人活世間,若是沒有怕的事情,那豈不是並不完整,正因為有了心魔,有了恐懼,才會更有勇氣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墮魔,原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魔氣在她周身環繞,像是一群黑色的蝴蝶,與她的神魂極為親近。
她放心地將自己交給了魔氣。
這一閉關,就是百年。
再出關時,已是渡劫期。
*
這百年來,京年年的衣衫被魔氣罡風屢次磨破,到了後來,已經沒有能替換的衣裙了。
她不知今夕何年,經常對著月無涯的真身喃喃自語。
近來總有正道的一些人下碎靈淵墮魔,只是他們一個個都不太行的樣子,頂多待個三五年就出去了,最後還是京年年獨自衣衫襤褸地出了碎靈淵。
京年年一向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野人一樣的她用魔氣幻化出一套黑紅色的衣裙,去夜市上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已經是百年以後了,就算百年過去了,魔修還是在內鬥,沒有魔尊,群龍無首,也就和正道之間相安無事,倒是難得和平的百年。
聽說,繼張秦之後,正道中再出了一位食修大能姓孟,百年就到了元嬰期,與龍家龍遼結了親事,靈食餐館開遍正魔兩道。
還聽說,有一對神仙眷侶原是修無情道的師徒,不知為何,二人不再修無情道,四處行俠仗義,鋤強扶弱。
夜市上還有說書人在講著,南宮家新任家主南宮雁精彩艷絕、算無遺策,南宮家現下不僅僅是修真界第一富豪,更是人才輩出,將生意擴展到功法秘籍、靈脈搜索、娛樂棋牌上……
魔修地界更是海納百川,由于越來越多的正道墮魔,賣法衣的店裡也開始賣白色的裙子了。
京年年千挑萬選,選了件和以前差不多的淺色散花裙,一會兒不至於讓月無涯感到太過陌生。
準備好了之後,京年年才找了個無人之地,將月無涯真身中的怨氣往自己的心魔中引。
京年年難免激動,操縱心魔吃怨氣的速度快了點,怨氣溢到臉上,眉眼染得有些妖異。
她顧不上處理,不知是不是她太強的緣故,她覺得怨氣似乎薄弱了很多,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龐大可怕。
幾個時辰後,她的心魔已將月無涯真身中的所有怨氣吞噬殆盡。
她心緒起伏,覺得自己還能再吸收更多的怨氣,怨氣非但對現在的她沒有任何負面影響,反而像一劑強心藥,使她更加興奮了。
她想,等月無涯出現,她就告訴他,自己也喜歡他,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她已經全部知道了,月無涯陪她度過的每一世她都想起來了。
她要拉著月無涯說個三天三夜,這百年來,她攢了好多好多話,想要對他說。
可怨氣吸收完,京年年盯著那塊漆黑的石頭盯了很久,還是沒有動靜。
京年年不信邪,百年她都等了,這點時候她等得起。
可月上東升,京年年原本亮晶晶的眸子越來越灰暗。
是她哪裡做錯了嗎?月無涯為什麼不願意出來見她?
「無涯,你理理我……」京年年小聲說道,「你說我什麼都好,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
「無涯……我也喜歡你,你出來見我好不好?」
京年年精心準備的裙擺上氤開了幾點深色水滴,她將頭埋的低低地,這百年的孤獨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
泣不成聲。
「為什麼?明明沒有出問題啊……怨氣也都吸收了,我到底該怎麼辦,你才能回來……是我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嗎……」
她快要崩潰時,有個人拍了拍她的肩頭。
「怎麼對著塊髒兮兮的磚哭成這樣?」
熟悉的清冽聲線,京年年就這麼帶著一份希望、兩份期冀回了頭。
月色下,他淺藍色瞳孔泛著溫柔的光,他慢慢蹲下,替京年年擦乾了眼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