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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夜那般……她是否會生氣?
不知怎麼的,走到這裡,卻有些不敢進去了。
手裡包著的一個靈果滾落下來,卡在門檻邊上,他俯身撿起,終於順勢退了門,往院子裡走去。
許幻竹房裡沒點燈,但是門被拉開了一小塊。
他走到門口敲了敲,裡頭也沒聲。
這時候翠翠在屋檐下扇了扇翅膀,飛下來用嘴叼著他的袖角將他往裡拉。他這才推了門進去,只是許幻竹並不在,裡頭空無一人。
他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走到床前。
床榻上還有一絲淺淺的餘溫,人應當剛走不久。
他怔楞著坐在床頭,許幻竹該不會是真的生他的氣,特意躲開他了吧?
又等了一會兒,夜色漸深,還不見人回來。終是坐不住了,他掏出通訊符找人,只是符咒使了半天,那邊也沒人回應。他又找了柳山齋,柳山齋那一邊也無人應答。
時霽捏著通訊符,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明日有許幻竹的符術課,若她今夜不回,明日也該回了。本打算直接翻了她房裡的追蹤蝶去尋她,又想起在青瀘郡中從裴照煙口中所聽到的,許幻竹說她不喜歡他追得太緊,於是又硬生生坐了回去,準備數著時間捱到天亮。
幾個時辰過去了,屋外漸漸透出一些光亮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
應當是不會回來了,也罷,直接去學堂吧。
時霽從床榻上起身,正準備出門去,眼角餘光卻偏見枕頭後漏出來的一小塊紙皮。動作比腦子快,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樣隨意拿她的東西並不太好,他已然將冊子拿在了手裡。
翻開第一頁,是白月晏的畫像。
接著往後翻,事無巨細,都是關於白月晏的事。
他的喜好,他的習慣,他的生平……
心裡的疑團漸漸擴散,片刻後又好似慢慢水落石出。
「我發覺你和白月晏長得還有幾分相似。」
「你們的眉眼有些像,不過,你的眉毛比他的濃一些。」
好像被陡然間被丟進了冰窟一樣。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從未說過喜歡,不論是在青瀘郡還是在昨夜。
甚至他昨夜那樣問她,問她能不能不再丟下他時,她也未曾給過答覆……
手裡的冊子再也握不住,便是後面還有些內容沒翻過去,他也沒那個往後探究的精神了。
或許是有什麼誤會,抱著這樣一丁點的念想,強撐著到了青雲天宗的學堂里。
卻見宋辰他們一群人圍在前頭,前頭被他們圍著的那人是劉玉海。
「劉仙長,今日怎麼是你來,許仙長呢?」
「是啊是啊,許仙長怎麼了?」
劉玉海著急忙慌地理著今日上課要用的符紙,「聽宗主說她後頭有些事,剩下的課便由我來帶。」
後頭有人推他,「時霽,站在門口做什麼,快進去呀!」
他卻好似聽不見一樣,轉頭撞了人就往外走。
「誒,怎麼了這是?」翟永柔柔肩膀,一回頭看見自己師尊站在學堂裡頭,也止步轉了頭,拉著還在門外正要進來的楊文楠逃課去了。
時霽從學堂里出來,徑直去了找了儲殷。
儲殷從一堆宗門事務里抬起頭,疑惑道:「時霽啊,你不該去上課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宗主,我師尊是什麼時候與你說往後不來上符術課了的?」
「大概是昨日吧。」他有些記不清了。
話音剛落,時霽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怎麼了這是?」儲殷抬眼看了看,沒在意,又繼續低頭忙起來。
——-
白月晏在焚山外等了一晚上,直到天邊泛起薄霧,淺淺的初陽的光從霧氣里漫射著出來。
他伸出手,攏了一束金光在手心裡,那光又順著指縫漫散。
望著那光影,白月晏臉上卻露出難得平和的神情。
一百年了,裴照雪死後,他無數次後悔,若是當年沒有同意與她退婚,沒有答應她同柳曄在一起,沒有心軟,她便不會遭遇那樣的事情。以前他只覺得,若她開心幸福,即便是與旁人在一起,他也會好好祝福。
可偏偏那人不懂珍惜。他視若珍寶,想要好好對待的姑娘,卻被他傷成那樣。白月晏緩緩地收緊雙手,長眉凜冽,他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等裴照雪回來,他便要去把柳曄找出來,殺了他,讓他永遠也不能出現在她面前。
背後傳來輕緩的腳步,那聲音落在鬆軟的土地上,叫他忽地震了震。
「阿宴。」後頭那人聲音輕緩,簡簡單單兩個字從身後響起時,竟叫他一時忘了動作。
白月晏緩緩回過頭,裴照雪停在他身後,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睫輕輕顫動,像蝴蝶閃動翅膀。
的確有蝴蝶。
白色的翅翼緩緩閃動,三隻蝴蝶落在她肩頭。
她側過臉去看,落在陰影里的那一小半臉忽地溫柔下來。
下一瞬,肩頭的蝴蝶被驚開,白月晏一把將她拉過。
蝴蝶飛走的一瞬,裴照雪眼中閃過一瞬的失落,很快又恢復原樣。
「小雪,你真的回來了。」他聲音發著顫,緊緊地將人抱進懷裡。
懷裡的人回抱住他,兩隻手慢慢撫上他的脊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