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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什麼!」
三人在院中聊了半晌,用了些簡單的飯菜。到了下午,時霽和許幻竹又幫著王婆婆去菜地里忙活了一陣,等回來時,天也黑了。
王婆婆放下傢伙事兒,一邊往屋裡去給他們兩人收拾屋子,一邊對他們兩人說:「我這裡就只有兩間屋子,我那間屋子太小,可能得麻煩你們倆去慈兒的屋子裡擠一擠。我去給你們拿些多的被褥,在地下打個地鋪。」
「師尊,咱們睡一間?」
時霽耳根子紅了一片,忽然有些扭捏。
但實際上,前幾日在山鶴門的院子裡和許幻竹喝酒,兩人一起滾到花叢里時,他都沒覺得有這麼不好意思。
「是睡一間房,又不是睡一張床。你看看你臉都髒了,快去洗洗。」許幻竹抬了抬食指,點在他臉上的一片泥漬上,不等他反應過來,又轉身連忙追上王婆婆:「我來幫您吧。」
時霽摸了摸自己的臉,去水缸邊舀了一瓢水,一隻手掬著水往臉上帶,冰冰涼涼的終於讓他臉上的溫度褪散下來。
水缸里的水面微漾,倒映出他的影子。
影子晃晃蕩盪,水中人好似緩緩揚起嘴角,笑得和煦溫柔。
屋子收拾好了,王婆婆從房裡出來,本打算回去休息,見時霽還在水缸前發呆,便轉了方向往他這邊走。
「小時,怎麼還不進去休息?」
時霽往屋子那看了一眼,解釋道:「她今日累了一天,我怕現在進去打擾到她,等她睡著了我再進去。」
實際上,他只是忽然有些緊張。
不知道是許幻竹那句惡作劇一般的「相公」,還是方才無意間撫上他臉頰的手指。
這些莫名的情緒倒叫他生出一股怯意。
王婆婆笑笑,面色和藹,「小時啊,婆婆能問你件事嗎?」
「您問。」
她偷偷瞧了時霽一眼,才試探一般地繼續開口:「你是不是喜歡屋子裡那個姑娘?」
他似是沒預料到會被問這樣的問題,眼中茫然怔楞了一瞬,又習慣性地看了眼屋子。
裡頭的人還沒睡,透過窗子能看見她的影子,她在燭台前撐著腦袋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風輕柔和緩,夜色中,他的眉眼忽地柔和下來,聲音又輕又慢,聽在耳里有股子鄭重其事的意味,「我……」
房中人好似有所感應一般,在窗子前回過頭來。
第28章
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闖入的小村落, 對著一個認識才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他本沒有必要袒露心中隱秘。
但也許是這山村中的春意爛漫,漫山遍野都是生機。
也許是這春風溫軟, 遙送花香,惹人沉醉。
也許是許幻竹今日隨口喊的那一句『相公』, 讓他心裡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如野草般瘋長。
他往前遙遙看去,聲音又輕又慢, 「我……的確喜歡她。」
他喜歡許幻竹。
愛意從心底里萌芽。
或許始於空間陣里替她扶起桃花簪, 臨水閣外替她摘下發間的花葉, 又或是秘境中那個唯一溫暖的擁抱和頸間淡淡的藥草香……
這感覺起初不過就是有些癢麻, 那時不去管顧,忍一忍, 仿佛也還過得去。
只是後來不起眼的情緒漸漸長成參天大樹, 風一吹, 就能落下葉子來。
一發不可收拾。
以至於有人這麼不經意地一問, 他就能毫無保留地傾倒出來。
仿佛他講得多些, 屋子裡那個人也能有所感應似的。
「你呀, 我就知道。」王婆婆笑得十分開懷。
時霽說完這一句,低下頭來,被她感染著眼底也溢出一絲笑意來, 「您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突然想,外人能看出來,許幻竹會不會也能?
心裡莫名又緊張起來。
王婆婆於是又神秘兮兮地湊近:「今日你們二人送我回來,不過半柱香的路,一路上你便瞧了她十幾回。」
「是嗎?」他自己好像都沒有意識到, 「那婆婆可注意到她瞧了我幾回?」
王婆婆仔細回想了一陣,才含含糊糊地開口:「她也是瞧了你幾回的。」
時霽不打算這樣被她糊弄過去, 於是繼續追問:「幾回?」
「一……回。」
王婆婆猶豫著開口,似是怕他傷心,又連忙補充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說了,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你們在這兒多呆上幾天,婆婆從前可幫村子裡許多人做過媒,經驗相當豐富,一定好好幫你!」
原本王婆婆說許幻竹只看了他一回時,他心裡還十分不是滋味。
畢竟那日在夷正堂,他看得清清楚楚,許幻竹可是瞧了凌清虛不少次的。
只是聽到那句『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他心下頓時又明朗起來。
他是許幻竹唯一的徒弟,他們日日相對,形影不離,沒有人比他離許幻竹更近。
現在,陪在她身邊的是他,以後也不會是別人。
時霽黝黑的瞳孔之中划過一絲漣漪,滿院的月色攏在他的肩頭,他說:「那就先多謝婆婆了。」
那不過是普通尋常的一句客套,可他說完這句話,卻在心底翻起驚濤駭浪。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他明白,簡簡單單的單方向的喜歡已不能滿足他。
心底里生出更荒唐的妄念。<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