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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時霽還維持著一開始許幻竹找到他的樣子,靜靜地靠坐在樹下,還緊閉著眼。
許幻竹叉著腰站在一邊,臉上的熱意還未褪散。
她冷眼看著他,想起方才在裡頭連著被這小子占了兩次便宜,心裡著實有些憤懣,於是朝著他的腳踝重重踢了一腳。
時霽還是沒什麼反應,一動不動地半靠在那兒。
真是奇怪,他方才在裡頭不是已經醒了麼,怎麼還沒出來?
許幻竹湊近瞧了瞧,注意到他頸間的一道傷痕,從下巴掛到喉結上,細長的一條,滲著血珠,不知是上哪蹭上的。
一張俊臉上帶上這麼一道傷口,可憐兮兮的。
許幻竹罵罵咧咧地拿出一瓶子藥膏來,「要不是師徒一場,我才懶得理你。」
她哈著氣,順著下巴輕輕將藥膏點在他的傷口上。
咦,好像抹多了。
最後還剩了一小塊,她乾脆直接蹭到了時霽喉結上。
合上藥膏蓋子,許幻竹突然又想到,這麼一塊白色的膏體掛在脖子上,他這人腦子又靈光得很,到時候等他醒了,那不就該發現她跟著進來了麼。
這可不行,她於是又湊上去,順著那圓圓的骨節輕輕摸了一圈,試圖把那塊多餘的藥膏抹下來。
可摸著摸著,那藥膏竟直接化開了,倒是從她指尖傳來汩汩的脈搏跳動的頻率。
許幻竹指尖一燙,有些心虛地抬頭。
於是看見他交錯著的眼睫輕顫,高挺的鼻樑隱在陰影里,唇上帶著健康紅潤的顏色,就這麼靜靜地呆著時,下頜鋒利的線條也柔和起來。
和夢境裡那個好像一碰就碎的時霽不一樣,現在的時霽,雖然也閉著雙眼,但許幻竹能感受到,他氣息溫熱,血脈跳動,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許幻竹臉上忽地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接著躡手躡腳地往下,兩指夾著他的衣襟,輕輕掀開。
另一隻手從松著的衣襟口往下探。
重點是,鑒魔鏡肯定在他身上。
方才在時霽的夢境裡,許幻竹注意到,被帶往誅魔台之時,那兩個押著他的人用鑒魔鏡鑑別了他的身份。
也就是說,那時候,他是見過這鏡子的。
更遑論那一日在溫家,突然落到她身上的追蹤蝶。
她早就知道,時霽心裡憋著壞呢,拿著這鏡子,指不定要捅出什麼簍子來。
他年紀輕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容易出岔子。到時候殃及她這條池魚,那可就太冤了。
只是她摸了半天,別說鏡子了,時霽身上什麼也沒有。倒還叫她發現,他看著清瘦,實則胸腹硬實,肩背寬闊,身上還有好聞的香氣。
那味道很特別,怎麼形容呢?
就像是陽光落在草地青松上,漫山翠海碧濤,風吹著送到鼻尖的味道。
許幻竹抬手在空中揮了揮,試圖掃開這股影響她干正事的氣味。
接著又拉起他垂在地上的手,左右翻了翻,袖口內側有幾處指甲蓋大小的磨損。
又順著他的腰封摸索了一圈,連個儲物袋都沒見著。
她不禁自我懷疑,自己平日裡對他有這麼不上心麼,竟叫他過得如此拮据。
要不出去之後給他購置幾件衣裳好了,再怎麼說,這傢伙這樣出去,被人發現了影響的可是她的形象。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小氣呢。
許幻竹正思忖間,腕上一緊,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拖入那個帶著淡淡的清爽氣的懷抱。
接著肩上忽地一重,時霽竟徑直靠了過來。
她掙扎著往外退開,卻被抓得更緊。
海風獵獵,吹得四周的茅草葉子刮擦,呼呼作響。
剛剛在時霽的夢境中,她尚且還能安慰自己,那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就是作為長輩,安慰地抱一抱,也是沒有什麼的。
可現在的這個懷抱,帶著少年人獨有的陽剛氣,又熱又緊,壓得她喘不過氣。
許幻竹用力推了兩把,那人紋絲不動,只是把臉蹭著埋到了她頸窩裡。
頸間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她突然僵住,梗著脖子,好似那裡橫著一把刀,叫她輕易不敢動彈。
什麼情況?
這逆徒,他到底是醒著還是昏著?
她又往後抽了抽,他實在抱得太緊,根本抽不開身。
於是兩人就這麼僵在那裡。
後頭的太陽已升了老高,陽光射在許幻竹的後背上,照著久了,有些燙。
許幻竹往前傾了傾,想借著樹影當著一些。懷裡那人感應到她的動作,覆在她肩背上的一雙手又落回她腰間,埋在脖頸處的下巴也跟著往裡點了點。
於是什麼柔軟的東西擦過耳側,簡直如一道驚雷在許幻竹腦中炸開。
「時霽,你在哪?」
「時霽!」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發作,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和叫喊聲。
這是那幾個冤家找過來了。
第16章
眾人找到時霽之時,他一個人昏靠在樹下,腳邊還跟著許幻竹養的那隻綠毛鸚鵡。
宋辰喊了時霽許久,又給他餵了些亂七八糟的丹藥,幾人守了半日,時霽這才怔怔然睜開雙眼。
他往四周望了一圈,只見符術班的六人將他團團圍住,一個個大眼小眼地瞪著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