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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如今這番冷心寡情,超然物外的模樣,想來還是與當年時家的事情脫不開關係。
許幻竹一直好奇,放棄凌虛宗那樣的地方來到山鶴門,時霽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是想要報仇,還是想要重新給當年的事情一個說法?
不過無論是哪一件,對如今的他來講,都是天方夜譚。
她正想的出神,身側驀地打來一道掌風,驚得許幻竹撲騰著往裡鑽。
只見宋辰朝時霽肩頭猛地用力一拍,面露崇拜之色,「不愧是大比第一,不論是修為還是思想境界,都讓我自嘆不如。」
時霽錯開肩膀,宋辰搭在他肩上的一隻手突地落空,往前撲了一個趔趄。
他飛快地原地躍起,差一點就跌了個狗吃屎。
童錦芝小聲與姜頌說道:「阿頌,你看宋辰他像不像只猴?」
「還真挺像的!」兩人旁若無人地憋笑起來。
宋辰無奈:「我聽得見。」
童錦芝拉拉姜頌:「他聽得見,那咱們可以笑出聲來。」
宋辰:「……」
方才許幻竹一雙爪子緊緊地勾著時霽肩上的衣料,才沒被宋辰拍下去,若不是現在只有一對翅膀,她真想跳起來給他一掌。
她內心不住狂嘆:這一班子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
這倒霉的秘境試煉究竟何時才能結束?
她真想快點出去,離這群傢伙們遠遠的!
等等,什麼東西,好涼。
一片鵝毛般大小的雪花打著轉兒落到她頭上,她抖了抖翅膀搖落,緊接著又落下一片,兩片,三片,紛紛揚揚,簌簌而落。
一行人面面相覷,「怎麼回事,剛才還出著太陽呢?」
還沒等他們弄明白這古怪的雪是怎麼來的,地上倏忽又捲起一陣狂風,帶著漸漸變大的雪花朝著眾人席捲而來。
風雪來勢洶洶,幾人反應不及,被攪得手足無措。
許幻竹緊緊抓著時霽,卻還是被狂風捲走。
再次落到地上時,只覺頭暈目眩。她抖了抖身子,變回自己的樣子,這時鬆開緊抓的手心,只見裡頭抓著一小塊衣料,是時霽肩上的。
許幻竹扶著身旁的石塊站起身來,發現自己被卷到了一塊浮島上。
島上空曠,四周無人,只聽見海水起伏的水浪聲,更顯得這島荒蕪空寂。
此時天色昏暗,海面泛著冷灰色,像是大雨將至之前的片刻安寧。
這青雲秘境真是一年一個樣。記得她之前進來的時候,哪有這麼些花里胡哨的環節,全程打著妖獸魔怪,打夠了就出去了,哪像現在這麼複雜。
還帶場景轉換的?
許幻竹朝著四周環顧了一圈,不知道其他人都被帶到哪裡去了。
這浮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是找一圈下來,那還是要費不少功夫的。
不過……她看向手裡的那一小塊玄色的布料,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她還有追蹤蝶啊。
島上悶熱潮濕的空氣和愈漸沉暗的天色讓人心裡有些發堵。
空氣里傳來鹹濕的海風味,剛從盒子裡放出來的蝴蝶逆著風,費力地扇動著翅膀。
許幻竹跟在後面。
路上的茅草瘋長,長到了道上,許幻竹從中穿過,草料和衣角摩挲,發出淺淺的刮擦聲。繞過兩條小路,便看見那幾隻蝶越飛越快,許幻竹加快了腳步跟上,最終跟著追蹤蝶停在一棵巨樹下。
追蹤蝶牽引著許幻竹,繞過那樹龐大的樹根,走到另一面去,然後飄轉著往下,停在樹下玄衣少年的肩頭。
時霽靠在樹下,雙目緊閉,眉頭蹙起,走近時甚至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喘息。
儘管帶著十分的壓抑和隱忍,那細碎的、痛苦的隻言片語還是從喉間溢出,被腥苦的海風吹散在空氣里。
天幕閃過一陣刺目的光亮,緊接著,雨點似石塊落地,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這樣的場景,不禁讓許幻竹想起十年前路過留仙坡那個夜晚。
那時與他初見,他也是這副樣子。
怎麼就倒下了呢?
她跟著蹲下,往他身上探去。
輕薄柔軟的衣袖垂在時霽頸窩,隱約可聞見淡淡的果酒香氣。
這熟悉的味道讓他緊蹙著的眉頭終於緩開一些。
許幻竹伸手覆在時霽的額頭上,他體內氣息混沌,像是經歷了什麼刺激,靈府中一片狼藉,晦暗不堪。
這個狀態,倒是有些像方才范玉珍被困在山洞中的模樣。
這顯然是被魘住了。
不過時霽的樣子,好像比范玉珍要糟糕許多。
腳下的土地漸漸被雨水浸濕,許幻竹的裙角洇在泥濘的泥水中,這粘濕悶熱的感覺讓她心裡憋悶的慌。
本來這個時候,她應該躺在屋裡睡大覺,卻莫名其妙被時霽帶來這個鬼地方。
說到底,這都是時霽坑的,想到這裡,她緩緩起身。
心裡冒出個惡劣的念頭,要不直接丟下眼前這個人離開好了。
這青雲秘境,本來也是要靠他們自己去闖的。
自己應該趁著這個時候趕緊離開,等在出口處,等出口一開就馬上出去。
只是轉身才走出去一步,她又想到,在山鶴門的這段時日,時霽替她修牌匾,替她澆花餵鳥,替她買酒,替她寫符籙,其實也還挺懂事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