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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先生,怎麼了?」阿梨在馬背上不安詢問。
他沒出聲,安靜站著,凝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宗恕,你還在嗎?」
聽不見他的動靜,她顯然慌了神。
「一直在的。」宗恕緩緩走到她身旁,抬手在她腰後的位置若即若離地按了按:「這裡,放,別太用力。」
第12章
風已經沒有來時那樣大了。
阿梨坐在馬背上,如同宗恕教給她的那樣,身體隨著馬兒行走的節奏一晃一晃的。
草場四周寬闊空曠,幾乎一眼望不到任何高樓建築物,下午三四點鐘、太陽快要落山之際,卻依然有一大片陰影籠罩在冬末春初仍顯蕭瑟的荒草原上,那是遠處一座小山的影子。
宗恕怕她會冷,牽著馬一路向有陽光的地方走去。
阿梨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冷,只覺得這情景新鮮有趣,又無形中透著種微妙的詭異——一個瞎子騎著馬,一個瞎子牽著馬,馬兒安靜溫順,就這樣悠閒自如地在一望無際的草場上散著步,身旁是捉迷藏一樣、四處亂竄的風。
「要不要下來走走?」宗恕轉身,仰頭看著她被風吹得粉白的臉頰。
阿梨心中的小算盤撥動了兩下,在馬背上伸手給宗恕。
她那高高坐在馬背上向他一伸手的動作,在某個瞬間,忽然顯露出一種難以捕捉的,他所熟悉的矜貴清冷來,看得宗恕晃了晃神。
但仔細分辨,又明顯是不同的,因那清冷深處,又流露出了一種惹人憐愛的懵懂來。
宗恕定了定心,走到馬鞍旁,勾著韁繩的那隻手牽住她,另一隻手握上了她的腰。
像是未料想到他突如其來的觸碰,阿梨身體明顯下意識顫抖了一下,但並未抗拒。
「別怕,趴在我肩上。」宗恕握著她腰肢的那隻手用了些力氣。
阿梨下.身穿一條緊身牛仔褲,雙腿被勾勒包裹得筆直修長。宗恕抱她下馬時,她腰下那一段飽滿嬌俏的弧度就在他胸口處,只要稍一偏頭便幾乎近在咫尺。
宗恕托著她腰肢的那隻手垂下來,搭在她膝彎之上的位置不敢再移上半寸,本想將她原地放下,在低頭看了看阿梨腳上的鞋子、又看了看地上一連串的小水坑後,乾脆手指鬆了韁繩,將她扛在肩上直接穿過草場,向不遠處的木頭棧道走去。
馬兒像明白他的意思一樣,無需任何指令,便自動自發地自己叼著韁繩,優雅地踏著雪白的四蹄安靜跟在他們身後。
阿梨頭衝下趴在他肩頭,身體騰空的瞬間想去抓住他的西裝後脊,奈何量身定製的西裝合身到沒給她留有一絲餘地,繃得很緊,於是她原本被宗恕包裹在掌心中的那隻手在慌張之中下意識飛快地掙扎抽出,反客為主地抓住他兩根手指,握得極緊。
宗恕笑笑,任由她抓著,怕她腹部卡在自己肩上硌得慌,搭在她膝彎的那條手臂暗暗收緊、幫她借一借力,直到雙腳站在乾淨的木頭棧道上才彎腰將阿梨輕輕放下。
阿梨臉頰發燙,大約是被他扛在肩上走了好長一段路,頭暈目眩的,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還牢牢抓著宗恕的手沒放。幸好他戴著手套,否則非得被她抓住好幾道指甲印不可。
「騎馬好玩嗎?」
宗恕見她雙頰燒得緋紅,知道她難為情,故意挑起了個話題,視線卻緊緊注視著阿梨的臉不放。
「好玩。」阿梨想了想,問他:「我有點好奇,你的眼睛看不見還能騎馬騎得很好,是怎麼做到的?」
「只要你活得足夠久。」宗恕淡淡道。
阿梨在心中默默思考他這句話的意味。
是了,他比她大十好幾歲,若是按年齡來算,她應當叫他一聲小叔叔。說不定未來她也可以像宗恕這樣,丟掉盲杖依舊能行走自如。
「渴不渴?我去附近幫你弄點水來。」
阿梨點點頭:「好。」
往旁邊再走100米就是馬場作為副業經營的農場,宗恕卻沒有選擇騎馬,將馬留在了阿梨身邊陪她。
阿梨在心中默默讀秒,5秒鐘後,忽然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腳下四周的木板,然後「咚」一聲向前撲倒在了地上。
「宗先生,宗先生!」她聲音裡帶著哭腔,向遠處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求助。
宗恕就站在她兩步遠之外的草地上,手抄在西裝褲的口袋裡垂眸看她,見她左右也沒下狠心真摔疼自己,便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權當自己真是個瞎子。又瞧著她半張臉都埋在羊絨圍巾里,全身上下哪裡都是粉雕玉琢的,趴在地上的樣子實在可愛,甚至還忍不住換了個位置角度多看了幾眼。
半晌,見沒人理會自己,以為宗恕大概是已經走遠了,阿梨拍拍手上和膝蓋上的灰,又自己爬了起來。
這兩天試探下來,他好像真的是盲人,但卻又處處透著奇怪和不尋常。
就比如,在馬廄里時,宗恕是怎麼知道她只有右邊耳朵有聽力的?再比如,他每次總是能精準地牽住她的手,從不會像她一樣,想要找到他時,經常會不小心摸到旁邊的人或是他身體的其他部位。
宗恕似乎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且他所能做到的事早已超出了一個盲人的能力範圍,至少她自己作為一個盲人是這麼認為的。
阿梨正想得入神,馬忽然在她身旁打了個響鼻,把她嚇了一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