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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林特助只當作毫不知情,也不必干涉理會,只將書房那幅油畫取了回來,對阿梨也是一概隱去,隻字未提。
「要是他們能夠相信就好了。」阿梨喃喃自語。
「相信什麼?」
相信世界上有真的,不計付出,不求回報的善意。
「沒什麼。」阿梨坐在床邊,又向宗恕身旁靠近了些:「宗先生,我可以再摸摸你的臉嗎?」
宗恕笑:「之前不是已經摸過了?」
阿梨一臉執拗的認真:「我想在心裡把你的樣子記勞些,這樣說不定睡覺做夢時,就能早一點看見你長什麼樣了。」
宗恕盯著她,沉默著,眼裡波浪翻湧,半晌,執起她一隻手放在自己臉側。
鼻樑,眼睛,眉骨,然後穿過頭髮。
明明本不該感受得到,皮囊下的血肉卻隨著她的觸碰而搏動,她的指尖所到之處,所有的疼痛仿佛瞬間皆得到了最好的療愈。
然後,她的手指又從他的髮絲間抽出,滑至他的上唇,接著是下巴,再然後是喉結。
宗恕情不自禁仰起頭,喉結深深滾動,氣息沉重。
阿梨的手指試圖繼續向下滑動時,忽然被宗恕倉促地一把握住。
「很晚了,回去睡吧。」他聲音低沉沙啞。
阿梨回握住他的手指:「我就不能留在這嗎?」
「不能。」
「為什麼?」
「一男一女,不能隨便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可是,為什麼?」她不甘地追問。
宗恕停頓了片刻:「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
他明明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阿梨一直以為宗恕的逃避是因為他比她大許多歲,又是家世清流的名門之後,拉不下面子,也不喜歡強迫。
她以為他是在等著她主動。
可現在,宗恕的心思讓她徹底猜不透了。
但阿梨很清楚的事情是,她喜歡宗先生,喜歡吃他做的點心,喜歡他身邊的人,喜歡他過的與世無爭的生活。
就算他不許,她也一定要留在他身邊。
她要得到他,得到他的喜歡,得到他的愛憐,得到他的在意,得到他的一切。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願望。
從那晚她燒得迷迷糊糊,一個人光著腳到飯堂去領睡前牛奶時,聽到福利院的老師對大家說,「誰和阿梨交朋友,誰就能得到宗先生的獎勵哦」,從那時起,她就很清楚自己最想得到的獎勵是什麼。
不是小紅花,不是流動小紅旗,也不是唱歌比賽第一名的獎品小項鍊。
是宗先生。
第17章
第二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來時,宗恕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天邊一片清透的靛藍色,昨晚吹了一整夜的風也終於止住了。
房間裡寂靜無聲。
他按著鈍痛的左肩皺眉起身,剛掀開被子,一低頭,就看見阿梨竟然睡在了他床邊的羊絨地毯上。她將自己團成一小團,像只小貓咪一樣,雙手交叉在胸前環抱著身體,睡裙外只著一件針織外套,好在不遠處立著個暖爐,否則這麼睡一夜非要生病感冒不可。
宗恕蹲下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早已凍得冰涼。
也不知道究竟是聽話還是不聽話,不許她上床,她倒真乖乖地不曾半夜偷偷爬上來,可讓她回自己房間去好好睡,她又偏要執拗地賴在這。
他說了不讓她留在床上,她就在他床邊的地上躺了一整夜,較勁賭氣一樣。
宗恕心裡氣惱,卻也不捨得就這麼強硬地將她從睡夢中弄醒,只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俯身將阿梨抱入懷中,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捂好被子,坐在床邊伸手進去幫她暖熱冰涼的手腳。
她這一雙手,潔白如新雪,左手的無名指上半點印跡都沒有,宛如新生,只有手腕處有一道淡紅色、疑似是被鍋沿新燙出的痕跡。
再仔細查看,宗恕才發現她小腿和手肘的皮膚上也有幾塊青紫,略一回想,隱約記得昨天仿佛是她和小何一同攙扶自己回來的房間,她身上的這處幾傷大概就是那時磕碰到的。
宗恕皺著眉心,起身取了棉簽和藥膏回來幫她塗。
剛剛從地上抱她上床時,手臂仍未覺得痛,此時捏著棉簽這樣毫不費力的事情卻忽然令他痛到後脊冷汗淋漓。
宗恕咬牙忍了片刻,額角青筋突起,然後將左手換去握著她的膝彎,右手幫她塗藥膏,手指卻仍止不住地顫抖。
阿梨躺在床上嘟噥囁嚅了兩聲,然後悠悠轉醒,感覺到他在幫自己塗藥,唇角泛起甜甜的笑。
宗恕抬眸瞥了她一眼,不留痕跡地鬆開握著她小腿的手,起身收起藥箱。
他剛一轉身就聽到了來自身後床上的響動。
阿梨感覺到他抽身離開,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表情像是怕再被人遺棄一樣,聲音里含著抽泣的哭腔:「宗先生,你去哪裡了?」
宗恕半坐在距床幾步之外的圓桌桌沿上,指間捏著小圓藥膏瓶,靜默無言地看著她。
她現在大概是真的相信他是個盲人了,所以才敢像這樣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裝哭。
「我哪也沒去。」
半晌,宗恕盯著她,沉沉道。
阿梨坐在床上像是鬆了一口氣,怕他生氣,緊接著,又繼續含著哭腔小小聲地和他解釋:「宗先生,昨晚外面颳風好大聲,我害怕......我就呆在這睡了一覺,其他的什麼都沒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