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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女妖在哭。
一直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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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你那邊不會信號不好吧?」
「……沒有。」
光球輕輕跳了一下:「但,據我觀察,你的姐姐曾對你的疼愛,是發自真心的。」
「……哦。」
「只是親情不可能達成【對等】。人類世界的親情往往是不對等的,彼此付出的方式不會一樣,但只要彼此付出,就能非常好地維繫下去。」
M聽見那傢伙說:「所以,你沒必要傷心。疼愛是真的,只是方式不同,厚薄不同而已。你知道她始終會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是嗎。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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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又閉了閉眼睛。
「是的。當然。只是,有時候,我會覺得……姐姐實在……太美好了。」
太美好了。
所以她可以把我看作最重要,卻無法看作唯一。
姐姐總……想拯救那些……啊。
「哦,的確。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要說【唯一】與【自私】,跟這兩個詞扯上關係的人類感情,大概就是……【愛情】?」
那個擅長思考的傢伙說:「人類世界的愛情,似乎都是很自私的東西。」
M「唔」了一聲。
「那你知道『愛情』是什麼嗎?」
「……我不清楚這個,抱歉。」
「想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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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晚霞下發了一會兒呆,好半晌後,M又說:
「就算愛情是自私且唯一的東西。人類世界應該也沒有能承受一千零七次輪迴的愛情吧?……討論這個真沒意思……準備吧,下一次倒流。」
是吧。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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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懵懂地想,如果是要被黑女妖殺死一千零七次,我還挺樂意的。
第102章
これは全然暗い話じゃないんだよ振れ千のダイス
事情也並不那麼壞數千個骰子搖晃起來
全ての業を背負う身を斬り付ける
將這背負一切業障的身體斬斷吧。
——引自-When They Cry-らっぷび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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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
管風琴第一次接觸這個詞, 是用光球前往某個世界,回收某個變成碎片的許願者。
它那時還沒有之後強大,就算能夠勉強凝出越過監獄牢籠的能量小光球, 那顆小球也沒有說話、進食、嗅聞等功能。
就連視覺, 也是模糊的黑白。
看不清生命的顏色,也分辨不出美醜, 只是顆簡陋的光球而已。
不過管風琴本也不需要分辨美醜,他所需要的不過是收集許願者自殺後的遺體。
它是要平靜坐牢的, 花心思多看幾眼外界只會打攪平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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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厭惡美麗的東西,管風琴不會去體驗【自由】的生活。
那同樣令他厭惡。
-3-
所以, 能倒流世界的光球聽上去很了不起,實際上, 也不過是收殮屍體的盒子。
要那麼多功能做什麼呢。
只是, 那天。
管風琴操縱著光球把自殺身亡的許願者仔細裝進口袋, 調整出最合適培育花肥的溫度後, 本要離開。
下一刻,他卻聽見了一場吉他演奏。
來自地下車站旁的某個流浪歌手, 那個人類掛著爽朗的笑容站在牆邊,撥動了自己的琴弦——
他完全不明白,一牆之隔剛剛死去了一個企圖顛覆世界、卻被世界壓碎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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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可憐人的屍體碎片就藏在管風琴的口袋裡,而他帶著屍體聽見了牆這邊的演奏。
……那是非常、非常動聽的音樂。
管風琴不禁為那首音樂駐足許久。
即使歌手、笑容與周圍的人群都是視角里模糊的黑白色,但, 音樂是彩色的。
管風琴其實從不覺得自己彈奏的東西叫音樂:他連情緒是什麼都很少觸碰,只是坐在教堂里, 嚴格按照譜子上的指示, 精確摁下琴鍵而已。
可,那天, 那一刻,那位流浪歌手所彈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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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來自教堂,也不來自牢籠般的巨大管風琴。
那是一首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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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流浪歌手彈著那首曲子,視線始終追隨著對面某個賣冰激凌的姑娘。
或許是因為那個女孩製作的冰激凌太甜了,也或許是流浪的歌手自覺不會真正與她產生交集,所以,那首情歌才那麼輕快、明亮、繽紛燦爛。
那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愛慕,也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幻想。
不會被戳破,不會被攪渾。
只是單純的喜歡。
-7-
——那首情歌攜帶著管風琴從未觸碰過的、也無法去理解的情感。
周圍的人群來去匆匆,只有無法被人類瞧見的光球停在那裡,聽完了一整首曲子。
他不知道曲子的標題是什麼,也不懂這個吉他手想表達的東西,但,管風琴想,他突然想……
【愛情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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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口中那些東西,說到底,不過是籠子外的泡影。管風琴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生命。
但……那首情歌……
它切實傳進他的耳朵,它切實環繞在他眼前,讓他短暫擁有了那麼一會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