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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長笑著從囚徒張開的口中扯出鮮血與碎塊。
「原來是這樣啊。昨天被我割下的舌頭還沒長出來。之前被她刺穿的喉嚨也壞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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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沒有笑。
但他猩紅色的眼睛裡也沒有疼痛,沒有怨恨。
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用被哭得更加鮮紅的眼睛投來非常冷漠的注視,好像只是在盯視咖啡、琴譜或黑麵包。
無法發出哭聲、也無法發出狗叫的這傢伙……
卻依舊擁有這麼平靜的注視?
監獄長放開手,突然索然無味。
「真可憐,真醜陋……真髒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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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血染髒的手背。
這段時間,他基本每天都要來這房間一次,欣賞流浪狗的慘狀,施加重複的刑罰,再給出一點無聊幼稚的嘲諷。
雖然擁有非常成熟冷靜的態度,但囚徒是個連吃冰激凌與喝酒都不太會的非人存在,用人類懂得的種種常識來諷刺他是個白痴——囚徒其實是會有點在意的,畢竟這方面他的確不懂。
所以監獄長很喜歡做這件事,尤其是囚徒徹底結束了那段【放風時間】後。
想到這裡,他丟開被擦髒的手帕,再次捏住了囚徒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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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捏著,像是單純提起一顆頭顱,打量早該死去的東西。
囚徒依舊平靜地看著他,仿佛監獄長掐緊的不是自己曾被餐刀捅穿的喉嚨,而是一顆乾癟的橘子。
這樣的囚徒,總令他想起……
監獄長動動手指,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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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了……你的喉嚨,依舊很方便,小狗。」
囚徒的喉嚨從不佩戴鐐銬,非常方便被穿透、被掐碎,是最常承受刑罰的部位。
因為監獄長本身就是永生監獄用作禁錮他的【項圈】,監獄施加給他的鐐銬只在手腳上。
腳腕上的鐐銬是為了標記他的步伐,手腕是為了給他的彈奏施加疼痛。
說到底,囚徒並不是會被這字面意義上的鐐銬鎖住的東西,他手腳上佩戴的東西可以被認為是裝飾品。
把囚徒鎖在這裡服刑的東西有三個,監獄長是永生監獄選中的管理者,也只掌握了三份權限之一。
……監獄長本身,也只知道自己所負責的這三分之一。
所以他也是有些厭惡永生監獄的:依託永生監獄後來收容的囚犯建立了永生會後,監獄長本身也開始慢慢地拉遠永生會與永生監獄之間的聯繫——
他更願意被叫做【會長】,而不是【監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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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他自願創立並擔任了永生會的【會長】,永生監獄的【監獄長】,卻只是被監獄挑選過來擔任而已。
沒有他,別的惡靈或許也可以。
……監獄長甚至至今都不明白永生監獄選中自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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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記得了。
因為囚徒曾徹底捏碎過自己的存在,那次破碎刪除了監獄長剛誕生時的所有記憶,也一併刪去了管風琴與黑女妖之間許下的願望與回應。
如果監獄長還記得那時那個逸散著能量的囚徒,記得自己是因為吸取了囚徒傷口裡流出的能量才逐漸強大,意識到那紺色的光點與系統世界與囚徒的聯繫——
監獄長絕不會耐下心建立永生會的,他只需要徹底把囚徒破碎成塊,吸乾每一口骨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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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始終待在離黑女妖最近也最安全的後方,與那隻女妖之間存在著沒能徹底兌現的願望與賭約,它們之間的聯繫如此緊密。
P先生本身,就是殺死M小姐的速通渠道。
他支離破碎,但卻握著能置她於死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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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像M刪除了許多記憶,為了保護自己,更是為了保護那些「拋棄」自己的傢伙。
P先生同理,面對監獄新任的管理者,他有太多不得不捏碎自己藏住的秘密。
這是瘋子邏輯里的互利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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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又算什麼?
可以刪除,可以偽造,可以替換,記憶說白了不過是信任度可疑的東西。
黑女妖從不珍惜記憶,管風琴也不怎麼在意。
他喜歡的是新鮮東西,為她不停創造設計新的「初遇」本身就是一種令他沉迷的樂趣,誰讓管風琴遠比黑女妖討厭「無聊」呢?
所以,多年前他下手捏碎自己時,覺得是一筆非常划算的賭局。
天平兩端的賭注分別是【所有存在關於我的記憶】與【黑女妖與我的共同存活】,完全不成正比。
而且,這個賭局他肯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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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囚徒果然贏了。
監獄長遺忘了那些過於隱秘的東西,再次渾渾噩噩地在永生監獄中醒來,摸索出自己的職位與權力。
祂則花費很久重新變成管風琴,從存在的概念重新凝聚成形。
畢竟是最擅長支離破碎的小狗,當然也最擅長修補自己。
然後,某天,「剛上任」的監獄長,再次拜訪了最底部的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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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宿命安排,只是被吸引。
……被管風琴刻意吸引。
一個能把自己的一切隨便扔進必輸的賭局作賭注的囚徒,怎麼可能老實沉悶地待在囚室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