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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帕西法爾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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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種花,管風琴知道自己究竟種過多少株花,管風琴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庭院裡種花。
管風琴知道一切。
可他就只是沉默地看著。保持旁觀。
冷漠得……像個根本沒有知覺、沒有感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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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籠子裡,嘔吐,抽泣,發抖……過了好一會兒。
管風琴似乎是站在了他旁邊低著頭瞧他,而且,管風琴又把手放在他後背上了,輕輕地拍打著,動作懵懂又僵硬。
帕西法爾……不捨得甩開他。
這是他唯一的弟弟。
說會保護他的弟弟。
弟弟只是不懂而已。
況且,弟弟又能做什麼呢?
他同樣被困在這裡,走路都會咳血,吃不飽飯,脆弱得仿佛小孩一推就能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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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爾攥緊拳頭:「……你每次種花的時候,都會唱歌嗎?你這個習慣太古怪了,必須改……」
管風琴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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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歌,」他靜靜地說,「兄長,那是獻給死亡的讚美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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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必須彈奏管風琴,我必須要唱獻給死亡的讚美詩。這是我在這裡的職責……」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睫毛在這一瞬間蓋住了血紅的眼睛。
「是我永恆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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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爾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合上。
他覺得荒謬又可笑。
「獻給死亡的……讚美詩?你……那些人……還訓練你……讚美死亡?」
出乎意料的是,面對這個問題,管風琴笑了一下。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帕西法爾第一次見他笑。
儘管那個笑依舊很僵硬很古怪——和管風琴蒼白的皮膚搭配在一起著實恐怖——但,這個笑並不虛偽。
管風琴明顯因為這個問題心情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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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你不知道嗎,兄長?我所要讚美的死亡——報喪女妖,最喜歡鬱金香、音樂與讚美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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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兄長。我帶你去看看。」
管風琴沖帕西法爾伸出手。
他眉間第一次露出那樣鮮活燦爛的氣息,就像是要向玩伴介紹自己最心儀玩具的小朋友。
「讚美詩歌頌的對象……報喪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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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乎是個祥和又平靜的地方。
……那似乎是。
直到管風琴牽過帕西法爾的手,帶著他離開籠子,離開房間,穿過寂靜的走廊。
漆黑的夜晚,沒有月光。
雙胞胎兄弟手牽手來到庭院中央,潔白的鬱金香與雕像似乎自己在發光。
——帕西法爾跟著弟弟走到白天他低頭種花的地方,然後,不知怎的,黑夜中似乎閃過紅光——
雕像發出輕輕的「咔噠」聲,敞開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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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帶他緩緩走進地道。
撲面而來的黑暗似乎更黑、更濃稠——帕西法爾不禁瑟縮地往他背後躲了躲——
「這裡是獨屬於我的職責。」管風琴輕聲說,「別怕,那些大人們永遠找不到這裡。」
……什麼職責?
帕西法爾不明所以,但很快,地道內亮起了燈。
是管風琴擦亮了火柴,點亮了一盞油燈。
大盒大盒大盒的火柴們堆在一隻木架子上——帕西法爾明白他為什麼總能帶來熱騰騰的食物、又能弄出點燃的木柴堆了。
「就是這兒……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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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爾順著他指出的方向看去,不禁屏住了呼吸。
斑駁的石牆上,垂掛著一把巨大、巨大的灰白色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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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管風琴的聲音輕到近乎耳語:「那是只死掉的報喪女妖。別吵醒她。」
……死掉的,報喪女妖?!
「既然死掉了怎麼還能——」
「小聲點。到這邊來,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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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的鐮刀後,是一幅幅塗在石牆上的圖畫。
管風琴領著他用油燈一一照過,關於報喪女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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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喪女妖誕生自一切陰影中的死亡,又以一切陰影中的死亡為食。
陰暗的死亡創造報喪女妖。陰暗的死亡也是吸引它們的糧食。
所以,它們所出現的地方、任何地方——絕對會纏繞著死亡——災難——或邪惡——
因此,被稱為【報喪女妖】。
它們是死亡的使者,生者的喪鐘……雖然被稱為「女妖」,但並沒有性別,只是披著裹屍布活動的一團黑影……
當然,這團不可名狀的黑影,既不算活著,也不可能死亡。
所以報喪女妖不老不死,在有些人類的認知中,是可以「永生」的生命——不過,既然無法死亡,自然就不算生命了。
沒有過往,沒有未來,從未活過的東西,怎麼可能是生命呢。
不是生命,又哪來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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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像每個種族一樣。
報喪女妖也有自己的弱點。
報喪女妖的本體,就是它們誕生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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