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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遭受更劇烈的反撲,被關押去更黑暗的地方吧。
而到那個時候,囚徒就真的無法再有任何活動,任何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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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永生監獄會拔掉所有他種下的花,或許永生監獄會把更多更扭曲的東西塞給他化作他的鐐銬,或許監獄還會選中某個強大的監獄長、直接賦予管理囚徒靈魂的權利——
或許吧。
管風琴從察覺到監獄下的波動就做過這些思考了。
他幾乎預測出了自己的每一個結局。
就像通過思考預測那些許願者的結局,每一個結局的自己都支離破碎、沒有逃脫的辦法。
他太擅長接納自己的失敗與死亡。【自己】慘死給情緒帶來的動搖甚至不及一首曲子。
……但,死亡總歸是疼痛的。
不美的死亡並不值得那份疼痛。
所以管風琴會儘可能地規避死亡,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思考、預測這些悲慘結局,明明,直接停止幫助黑女妖倒流世界,重新收回力量……就可以繼續鎮壓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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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他幫黑女妖多次倒流世界,只是覺得她有趣,想多觀察她幾次而已。
除了第一次她對應承諾了賭局,接下來的一千零六次,都算是他無償附贈的商品啊?
他觀測著美麗的黑女妖,他得到了許多的趣味,他給出的風險投資已經足夠了。
他得出了不懂她的結論,這個結論根本不需要一千零七次驗證。
……他早該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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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漆黑的虛空里,正準備第一千零八次倒流的管風琴回頭說:
「請說服我繼續吧。你還能拿出怎樣的賭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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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並沒有感到詫異。
老實說,這傢伙真的留在她身邊幫她一千零七次,她早就有些疑惑了。
每一次倒流,M都是當作最後一次倒流竭盡全力的——她和囚徒根本就沒有牢固的利益關係,她不可能指望它會大發善心、施捨下一次世界倒流的機會,不是嗎?
……然而,一千多次,囚徒依舊默默地幫助她。
而她在倒流世界這種事上,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這個認知偶爾會令M很暴躁。
她會更奮力地投入拯救姐姐的行動——到現在,真的不明白,是什麼驅動自己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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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一千多次的竭力奮鬥里,她每次都失敗了。
但是,一千多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每一次都無比寶貴。
所以,當聽見囚徒終於流露出終止幫助的意思,M甚至隱隱放鬆了一些。
她從不後悔,也從不覺得會虧欠誰——囚徒卻是個極端特殊的例子。
並非利益關係,並非感情聯繫,囚徒與她……
萍水相逢,似乎依舊是陌生人,但,卻給出了一千多次的最重要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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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M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無望的瘋子。
但囚徒永遠只會問「要徹底放棄嗎」,曾經會貶低她智商的討厭傢伙,卻從不鄙夷她在這裡反覆掙扎的愚蠢。
「要徹底放棄嗎?」
——每次聽到這個問題,M都會覺得,他好像也希望我繼續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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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姐姐無關,與那座城的繁榮破滅無關,更沒有什麼關懷天下蒼生的大義。
囚徒只跟在她身邊,只注視她,只支持她的決定而已。
……真是她結識的最怪的傢伙了,能夠撇去一個存在周圍的一切東西,乾乾淨淨地注視那個存在的本身。
M知道它的注視不出於與姐姐相仿的美麗容顏,不出於碾壓血肉的強大力量,它的注視真的……
太直白,太單純。
感覺是會在聽情歌時不渴望真正的戀情,單純渴望【曲子裡的愛情】的傢伙啊。
……M不討厭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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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一千零七次倒流的世界裡,她每次都很願意掏出錢袋給它買糕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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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總共一千零七次的世界終結時,每一次,她聽見「要徹底放棄嗎?」時,其實會有種被安慰的感覺。
——因為這個問句隨時保留她退縮的權利,又隱約,帶著「你這次也不會放棄嗎」的肯定。
這就像在沼澤里艱難跋涉,正咬牙控制著自己不要陷落時,有個人來到岸邊,沖她伸出了手。
同時,那個人又肯定地說:「你可以自己走出來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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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不需要幫助。
但沒誰不喜歡緊跟在身後的某個存在同時保留「你能做到」的信賴與「得到幫助」的可能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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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囚徒終於提出了那個問題以外的問題,表示要終止這單方面的注視……
M有些失落,也有些慶幸。
她竭力避免對它升起更多的好感與好奇了:她必須全心全意地拯救姐姐,她不能忍不住去窺探他人。
……不過,等等,囚徒真的是打算「終止幫助」嗎?
他似乎是詢問她是否有要添加的賭注……「請說服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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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只猶豫了一秒鐘。
理智告訴她,繼續與這個非親非故的陌生傢伙糾纏會更危險——但管她呢,不思考。
「什麼都可以。」
M抱緊了雙臂,這是個防衛性的姿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