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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比起「下屬邀請我娶他」,「下屬要穿裙子出外勤」更令M小姐震撼。
或許是因為她潛意識就不會把小P這種怪人和「結婚邀請」這種事聯繫到一起吧, 感覺小P這種怪人就是和「婚禮」「新娘」等關鍵詞沒關係, 一個能把與上司糾纏發展的夜生活完全當做「交易」、容忍上司在自己宿舍內居住數年、第一次見到不穿衣服的上司卻淡定得像是見到超市折價雞蛋的傢伙……
你很難相信他會牽扯進任何意義的「男女承諾」。
如果要M小姐把自己的下屬與「婚姻」這個詞切實聯繫在一起,那肯定是「下屬被邀請成為了一場婚禮的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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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寧願相信下屬會是穿著死板長袍說「我正式宣布你們成為丈夫與妻子」的傢伙, 也不相信他是那種會穿著黑西裝站在紅毯盡頭的角色。
就像她過去從未設想過自己會談戀愛,「下屬會結婚」堪比天方夜譚。
而且M小姐有種直覺:能讓下屬情願許下承諾、談及感情、走進婚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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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是精神病院的病人, 要麼是監獄裡的瘋子吧。
所以,四捨五入一下, 他不可能牽扯「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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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P先生扔下筆, 鎮靜又溫和地詢問她, 是否願意「娶」自己時——
M小姐的第一個想法是, 他想耍她。
M小姐的第二個想法是, 難道他想穿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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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饞P先生的女裝很久了,具體可以追溯到某年的秋天, 她想給腳指甲塗上漂亮的銀色美甲,然後用腳踩著下屬的膝蓋威脅他給自己畫。
那天她原本是準備了一次驚喜的,如果他畫得不好看就用指甲銼戳破他的氣管——然後用閃粉和亮片在他靜待覆活的臉上哼著歌畫小星星。
她喜歡閃粉和亮片,她喜歡自己的下屬,所以當然她會喜歡這兩種的組合。
但P先生意外畫得很好。
……特別好, 以至於塗完後M小姐瞪著自己完美的銀色美甲有點發愣,忘掉了那個準備好的驚喜, 並忽略了自己臨時徵召的美甲師還捏著她的腳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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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多久, 對方就捏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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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司回過神後猛地縮回腳、掏出刀時,下屬美其名曰, 是附加的足底按摩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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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頭手法適中算了,我不知道你還有美甲天賦。」
「我只是作為下屬掌握必要的技能而已,M小姐。」
「能同時掌握洗頭和美甲技術的傢伙一般和『雄性荷爾蒙』沒關係。」
「無需擔心,M小姐,我是亡靈,不需要雄性荷爾蒙,不會因為這種低等激素影響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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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M小姐開始注意到了,他身上總是有一些很「女氣」的東西。
譬如超級愛乾淨,譬如會仔細挑選洗衣液與洗髮水的香型,譬如被要求幫忙搭配超短裙時不看她的腿反而去仔細瀏覽那些絲襪,譬如會為了一個口味奇怪的限定冰激凌蹲點、哪怕排隊三小時也要買到手……
更別提他理所當然地處理著她宿舍生活中的一切瑣事,小到更換桌布大到陪同挑選頂燈,仿佛一個設置好「家庭主婦」功能的機器人。
M小姐從來沒系統和他討論過「這件家務該讓誰做」,但他就是自然而然地做好了一切家務,哪怕燒菜依舊笨手笨腳。
他做事太細膩,遠超過她。
——於是M小姐開始抓住這點嘲諷他,滿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能把他弄破防的新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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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M小姐發現,不管是自己從氣場、力量、性格、興趣愛好、擅長技能……任一方面嘲諷對方的弱小與作為「男人」的失敗……
她只會收到對方不以為意的承認。
「是的,我不擅長」「是的,我很弱小」「是的,我在乎您的絲襪樣式超過您的大腿,網眼襪是不是風格太跳脫了些呢」「是的,我是個不行的男人,現在可不可以讓我睡覺,明天還要早八」……
M小姐很敏銳的察覺到,P先生對「性別」,基本不在乎。
男人女人,被說成是什麼他都滿不在乎,他只表達自己最誠實的想法。
就好像他過去作為活著的生物的生活里根本不會用「性別」來定義自己本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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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身份特殊,當她俯視其他員工時,總能把他們身上若隱若現的「自我定義」看得很清楚——
這是生活在社會內的人類必然會有的東西,譬如「我是個男人所以我不能向他人透露軟弱」「我是個女人所以我要聰明地隱藏我過於剛硬的地方」——
這種現象很正常,和對與錯無關,是人類社會必然會形成的定義。尤其是在姐姐身上,M看得很清楚。
畢竟人類社會只有男人和女人,兩種不同的群體通過擔任不同的工作共同組成這個種族的文明,「自我定義」是人類不可避免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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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也好,目標也好,夢想也好,人類總會對自己有個「自定義」的。
但P先生不同。他對性別的忽視絕不是某種具有紳士風度的「尊重」——
是「沒意識」。
他的自定義不是性別,不是刻意反叛,更不是什麼自由的夢想。
P對他自我的全部定義,所表現出來的,似乎就只是「上司的下屬」而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