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
……所以,一直,他只是個望風的小卒,只是個街頭畫畫的藝人。
-16-
直到某天,他依舊在那個街頭握著粉筆畫畫,沉默地用半白半粉的筆頭塗著自己鍾愛的鮮血。
有個背著吉他的男人從他身邊經過,步伐輕快。
然而,越過地上的粉筆畫時,他頓了頓,停下腳步。
轉頭。
「請問,你畫的是什麼?」
那個男人說話的語氣格外溫和禮貌,即便是對著街頭流浪漢打扮的藝人。
——這讓他當時升起了無可抑制的厭惡感,因為那該死的一聽就是個上流人——上流的男人來這裡做什麼,上流的男人就該躺在他們腐爛發臭的世界裡玩女人——
「你畫的是,你殺死的許多流浪貓嗎?」
-17-
他的粉筆「啪」地斷在地上。
他沒有抬頭。
他死死盯著那男人踩在自己畫之前的鞋。
……好吧,或許這不是個上流男人,因為那不是鋥光瓦亮的皮鞋,那只是一雙洗得很乾淨的雜牌球鞋。
這是個涉世未深的學生。
背著吉他,穿著球鞋,傻乎乎地闖進這個與自己格格不入的街區,因為路邊稀奇的畫停下——他還以為這裡是象牙塔般的學校嗎。
蠢學生。
-18-
「你為什麼要畫這些呢?」
那個學生似乎發自內心地感到疑惑:「比起被殺死的貓,活著的貓難道不是更適合成為作品嗎?」
……蠢學生。
「滾開。」
那學生聽上去比這片街區的任何一個五歲小孩都要稚嫩、無害——他不禁有了些勇氣,他不禁開口呵斥他——
「滾開,別打擾我的畫,滾!」
「……別激動啊,我只是有點好奇。唔,還有,你的畫裡為什麼沒有狗呢?因為狗沒有貓美麗嗎?」
「滾——」
-19-
他沖那學生的球鞋狠狠砸了一塊粉筆,後者似乎是嚇到了,那雙鞋慢慢走遠。
他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陣,心臟噗通噗通跳動,興奮感緩緩湧上喉嚨。
那是他無數個月來最興奮的一次。
他成功呵斥、驅趕了一個無害的人。
並非流浪動物。
是人。
——無害、年輕、溫和又稚嫩——這樣好欺負的人——啊——如果他還能向更多的人——無限的衝動幾乎要從喉嚨噴涌而出,他興奮得快嘔吐了——
-20-
「你好,畫家。」
在最興奮、最快樂的時候,又有人,突然停在了他的眼前。
似乎已經入夜了,周圍很暗。
……又似乎沒有入夜,才過了多久,那個學生明明是白天來到他的畫前……咦,是白天嗎?
他直愣愣地盯著停在眼前的鞋。
鋥光瓦亮的皮鞋,上流又精緻。
「你好,這位畫家。」
……第二個停在他眼前的男人又說了一遍,話里有著儘管巧妙遮掩、但還是暴露出來一些些的不耐煩。
——也可能他根本沒遮掩,在面對這樣一個街頭藝人的時候。
-21-
是個上流男人。
他再次感到了深刻的厭惡,但這次,沒有敢出言呵斥。
「您……您好……有事……嗎?」
那雙皮鞋微微頓了一下。
「我在找一隻親愛的小狗。」他說,「剛剛,你有看見一隻親愛的小狗嗎?」
-22-
什麼?
「沒有。這裡沒有……小狗。」
「是嗎,小狗又在亂跑了……」
男人嘆息一聲,亮亮的鞋尖在地上輕敲了一下。
「我早該挖了他的眼睛,撕了他的喉嚨,讓他徹底粉碎在那裡,灌成監獄的牆體。親愛的小狗……真討厭啊,到處亂跑的小狗……」
……什麼?
-23-
「哈哈,沒什麼。既然你沒看到小狗,就再見了。」
皮鞋鞋尖轉開,但片刻,又轉回來——
同時,一雙非常寬大、溫熱、骨節鮮明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讓他想起父親的手。
他忍不住顫抖起來。
-24-
男人低下頭,附在他耳邊——
「你知道嗎,畫家?你這樣有天賦,該試試去殺人的。」
-25-
「又或者,你知道報喪女妖嗎?」
第66章 重大決定。
-1-
報喪女妖。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2-
當這個名字在他耳邊響起時, 他忍不住戰慄起來——是因為那隻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還是因為那男人絮絮的低語呢——
儘管不敢抬頭,但他知道, 那男人就是他的父親……那個永遠凌駕在他頭頂的男人,那個能用大手把欺壓他的女人打出動物般的嚎叫聲,那個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
那個,他最恐懼, 也最崇拜的存在。
-3-
「這很好。你開始好奇了。」
男人似乎笑了笑, 他擁有非常動聽的嗓音——
很明顯屬於低音區的動聽嗓音,並不柔和, 也不輕快, 聽上去就是一位傳統英俊的男性。
也許是因為之前遇見了那個過於無害、溫和純良的學生?也許是因為有了氣場那麼弱的學生作為對比?<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