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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
M小姐:「你沒喝過嗎?蘋果白蘭地,我們在派對後半場用它做杯子蛋糕玩的。甜甜的,U喝多之後還說這是本年度最強的香水。」
P先生不太明白上司為什麼突然開始向自己解釋這種問題了。
以往她應該是一句「熏死你就熏死你哈哈哈我特意染上的酒味」,或者,直接一個頭槌攻擊,「竟然嫌棄上司臭,想死嗎」。
——但,不管M小姐的反應、回答如何變化,P先生對她始終非常誠實。
「我沒有喝過蘋果白蘭地。既然您喜歡,我之後可能會去嘗試……咳,但是,現在我聞不太慣,抱歉。」
醉醺醺的上司,臭熏熏的禮服。
……P先生腦子裡已經浮現出宿舍里的洗衣機,與伺候她洗澡換睡衣的過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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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壓下了那一點點冒頭的小潔癖。
——雖然不覺得也不會嫌棄上司髒,但看到上司弄髒她自己的時候,他真的會忍不住幻想把她清洗乾淨抹上乳霜再塞進被窩的圖景。
這就和看到某隻在臭水溝里滾了個歡快的流浪貓,能夠直接彎下腰擁抱她的同時,又忍不住想把她帶回家、摁進自己的浴缸、捉著爪子鎮壓她在水中一切的反抗、強制托著她的腦袋給她打泡泡……是同一個心理。
所以,幾乎每次,當上司髒兮兮、臭熏熏地蹭過來,P先生都無法集中注意力。
每次,維修任務結束,上司攜帶一身馬賽克對他發表一些毀滅世界的陰暗發言時,P先生只會點頭「嗯嗯」,滿腦子「上司這根手指用熱毛巾擦不乾淨,是不是打泡泡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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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剛才,想說什麼?」
但這次,M小姐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因為以前每次她陰暗發言毀滅世界時根本不會關注下屬,她只是要單方面輸出一些細思極恐的精神病思想,而且下屬每次都只是個負責擦手擦臉清潔她的「嗯嗯」機器罷了。
……也因為,這次,她認認真真地捧過了他的臉,抵住他的額頭,看著他的眼睛。
「怎麼了?是很重要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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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完全沒在聽。
不管嘴上說著什麼,他完全沒在聽,滿心滿眼都是酒精味和我身上的奶油漬吧?
……她原本能夠自然而然冒出的話堵在了嗓子裡。
她原本是能順利說出的,一如過去的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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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今天特意穿了成套的內衣,我們去開房吧」
——無數次,無數次,她順順利利地把這種過於直白、強烈、毫不含蓄的邀請拋出來,欣賞下屬瞳孔地震,稍稍失去了那種莫名遊刃有餘的感覺,仿佛被她動搖了一下的神情。
雖然那大抵是震驚,是無奈,是無語……但只要能看到小P失去鎮定的表情,她拋出什麼話都無所謂,發出什麼樣的邀請也都無所謂。
反正那些隨隨便便摻入「喜歡」或「愛」的調戲小P會懂事得忽視掉;
反正發出怎樣過分的邀請,最終她都能受到遠超邀請本身的超爽回報。
……啊,但今天。唯獨今天。
抵住他的額頭,對著他的眼睛。
不知怎的,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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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皺了皺眉,某種極端強烈、又極端陌生的情緒塞在胸口。
那感覺古怪極了。
一隻亡靈怎麼可能會感覺到心跳啊?
P先生立刻把發散的注意力集中回來:「您怎麼了?臉好紅……蘋果白蘭地的度數這麼高嗎?唔,溫度也燙……我這就去買點醒酒藥……」
M小姐猛地抓緊了想扭頭離開的下屬。
……那感覺,太異常了也太猝不及防了,幾乎是下一刻,她便升起了猛烈的厭惡。
厭惡古怪的心跳聲。
厭惡這雙近在咫尺的藍眼睛。
「喂,小P。」
這猛烈的厭惡,令她幾乎是報復性地脫口而出:「上司忘記給你買禮物了。不如去酒店吧?上司給你亂搞一晚上,作為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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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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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下一秒,M小姐就後悔了。
P先生扭頭的動作僵住了,手心下的臉頰也退卻了溫度,昏暗的車廂里,他突然開始用前所未有的眼神注視著她——就仿佛,有根線在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啪」地一下斷開。
M小姐說不出那是什麼眼神。
其實他也沒有露出什麼失態、震驚、大幅度的誇張表情,只是定定看著她,不發一言。
但M就是察覺到了,有根線在剛剛「啪」地斷開。
「對不起」立刻就涌到了嘴邊,比剛剛脫口而出、表達厭惡的壞話還快。
「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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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莫名其妙的,這句微弱又飛快的道歉,再度卡在半空。
因為僵住的P先生突然動了動。
很輕微,在昏暗的車廂里,這一動僅僅只是為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取得了一個相對不昏暗的角度。
——M小姐看見了他的嘴唇。
發白。
輕微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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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飛快冒出的道歉又飛快消失,全部的語言能力都消失殆盡,她只想、只想——貼過去,出於濃厚得奇怪的歉意,貼過去,然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