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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踉蹌地移動腳步,費了些力氣才站直了。
他剛剛是闖出了上層包廂,正在三樓的音樂會看台上。
音樂會還沒正式開始,會場最中心的樂器們靜靜地躺在原地——白袍人來執行任務之前刻意卡了音樂會即將開始的時間,因為他沒把握能在死亡交響曲響起時做什么小動作——
雖然說不上很了解會長,但,白袍人知道,會長專門提出要「帶回來」的東西,沒一個是善茬。
那東西肯定很危險。
如果【死亡交響曲】會讓所有聆聽的生命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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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不願意在它被演奏時碰它。
哪怕是死亡之後,亡靈也不喜歡死亡的。
——除了那傢伙,他甘願當條蠢狗,瘋子的狗哪裡知道什麼死亡,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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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暈感似乎減弱了不少,白袍人舒了口氣,整理了身上剛才被揪亂的白袍,抬起臉來。
——可這一抬,他不禁愣住了。
三層平台下,建在二層平台上的酒水區,有個小小的背影正仰著頭和酒保說話。
那似乎個很嬌小的女孩,皮膚很白,有些幼態,金髮微捲地披在腦後,那條本有些保守無趣的高領白色長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朵被晨風卷攏的花。
酒保是頭雄性老虎,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很粗獷,但在她面前卻低著頭、垂著尾巴,似乎連說話都害怕驚嚇到她。
片刻後,他便轉身在櫃檯里拿了什麼,然後,重新轉過來,耳朵有點激動地抖了抖。
這畫面似乎能用「鐵漢柔情」來形容,但,不知怎的就是有點違和,聯想不到異性之間的引誘感,更沒什麼「柔情」——
只莫名會讓人覺得,這傢伙很擅長給貓科動物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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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摸摸貓貓、拍拍貓貓、誇誇貓貓。
……就是有那種微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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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小微妙,暫時不重要。
白袍人只注意到,女孩伸手從酒保那裡拿過了一枚樹莓色的小紙傘。
小紙傘大概是要插在雞尾酒上的,袖珍又可愛,而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它,就像即將準備運送一枚至關重要的戒指。
這姿態襯得她的背影更小巧了。
那無疑是位迷人的雌性獸人,頂著毛茸茸耳朵的軟萌蘿莉無論哪個世界都會受到雄性生物的追捧。
——但白袍人沒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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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突然發現——那背影——小小的、披著金髮、穿著裙子的背影——
是見過的。
某個時刻,某個瞬間,他深深、深深地把這樣的背影印進腦海。
所以,哪怕死後,也有記憶。
身體本能的記憶。
不再跳動的心臟似乎緊縮起來、原本清晰些的視野再次模糊——
白袍人緊緊抓著扶手,下一秒,他踉蹌地後退了幾步,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
那個背影——難道那個背影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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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弟弟。】
【親愛的……】
分外耳熟、無比親切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眩暈感再次撞著腦子。
那聲音——那一次次親熱的呼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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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弟!弟弟!我最喜歡的弟弟!」
某個時刻、某個瞬間、某個不再能倒回的世界。
金髮藍眼的小男孩超級大聲、超級堅定地說,一邊說一邊奮力地點著頭:「我肯定、肯定、肯定會一直記住的!」
然後他伸出小小的、嫩白的、透著健康血色的手——握過冰涼的鐵管——
握過那大大的巨籠,所豎起的高高的籠欄。
高高的籠欄後,血跡斑斑的病床上,穿著白裙子的小小背影動了動。
男孩繼續大聲、堅定地嚷嚷道——
「弟弟,弟弟,弟弟!是弟弟!不管他們強迫你穿上怎樣的裙子,讓你扮作什麼奇怪的東西——」
「你不是『妹妹』!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一定會記住的——弟弟!」
病床上,穿著白裙子的金髮小孩扭過頭來。
他靜靜地瞧著他,有些可怕的紅眼睛,望著他時卻總柔和得像秋陽下的楓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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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記住的,兄長。所以……別嚷嚷啦。」
第83章
-1-
男孩已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被送到那裡了。
但他記得那似乎是個祥和又平靜的地方, 似乎有一座祥和又平靜的庭院。
庭院中有一尊潔白的石雕,石雕腳下開著潔白的鬱金香,鬱金香後的孩子們都穿著白裙子——
那個地方, 所有的孩子必須穿著裙子。
穿著裙子的孩子們有的必須唱歌、有的必須舞蹈。
還有一個孩子, 他負責在孩子們合唱或共舞時彈奏管風琴,是個很不起眼的存在。
他從不出現在任意一張合照里, 從不出現在任意一次集體活動里,就連早課做完後循著響起的鈴聲去吃午飯, 別的孩子也不會叫他。
……要問為什麼,似乎, 是因為他穿裙子不夠好看吧。
-2-
因為所有的孩子穿裙子都很好看。
潔白的裙子,露出細嫩的小腿, 未發育的脖頸, 裸露的後背上小小的兩片凸起……所有的孩子們都像天使。<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