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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認知清醒大概是自己最大的優點了, P先生對自己「可持續發展意義一夜情」的定位認識很清晰。
他沒什麼好難過的,畢竟這個女人從初次見面就把「你似乎很有趣的樣子,我想玩玩你」寫在了臉上——
哦,P先生想, 那就給她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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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這位久別重逢的牢友也是很有趣的樣子,他也覺得她很好玩。
又凶又傻乎乎的。
真挺好玩, 尤其是逗她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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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逗她沒有一點心理壓力, 畢竟M肯定第二天就會離開, 把關於他的所有記憶全部刪除——
那既然她抓緊這段時間玩他,他也要抓緊時間玩她啊。
互相玩,很和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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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M玩他的方式是拽他滾床單,P先生玩她的方式是用語言、動作、行為和她拉鋸,一收一放的, 觀賞她的反應或表情——是穿著衣服很純潔的那種逗她玩。
所以有時她玩到了, 他沒玩到, 那就有點點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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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人會說, 和她一夜情本身就是種幸運與享受,本就是他更占便宜?
怎麼可能。
是她來拽他去滾床單,他本身不喜歡滾床單。
滾床單本身?不, 不喜歡,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摳手指感覺髒了。
跟她滾床單?的確不會感覺髒,但也絕對談不上喜歡。
沒誰能在清醒地認識「我是解壓放鬆用的按摩道具」時喜歡這件事的。
能夠喜歡這件事的前提是催眠自己忘記「我是按摩道具」的可悲事實,欺騙自己「她抱我抱得這麼緊,她肯定愛我愛得不行」。
但P先生是個自我認識過於清醒的狠人,他實在無法完成上述的自我欺騙,所以,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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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哼哼唧唧地抓你背只是爽到了,不是表明她對你有什麼好感或依賴。
醒醒吧,天亮了,去洗把冷水臉,別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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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M小姐滾完一次床單後可能想的是「爽瘋了,好耶」,但P先生只會想「又是成功執行按摩作用的一次呢,呵呵」。
……從本質上就是不同的。
極為不快的時候他甚至考慮過去男科診所閹了自己——
因為M小姐找他只是為了它,不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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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P先生再次運用自己無比清醒的認識考慮了一下,得出結論:
這大概是自己身上她唯一喜歡的地方,割掉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所以他無比遺憾地離開了男科診所的手術台,轉身開始鑽研滾床單技巧一二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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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對症下藥,誰讓這是她唯一喜歡的地方呢,只有在這方面精進深造,才更有可能留住她。
雖然他內心深處真的很厭惡那玩意,不止一次地想過割掉算了,這樣起碼不會再被當成道具用。
不被當成道具就會成為「沒有用的廢品」,P先生的清醒自我認知無數次阻止了他的內心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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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究竟是怎麼走到現在這種關係的?
談不上是對象,也不能再稱為朋友。
不管他們之間複雜、長久、深刻聯繫的糾纏過程——且不說之前在監獄裡與她相識的種種——
即使他終於身處普通又平凡的世界,終於體驗到普通又平凡的人生……
她卻依舊如影隨形。
有意……不,無意的吧,畢竟她那個又壞又令人無奈的習慣啊,從不記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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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不記得他。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又或者,捉摸不清的未來……
她肯定不會記住他的。
她每遇見他一次便要清除他一次,動作利落高效,毫不拖泥帶水,態度又是那麼的輕飄飄——
就像移動滑鼠,從電腦桌面上把一份文檔拖進回收站。
「咔噠」一下,他就這樣被她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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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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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是回收站的垃圾文件。
垃圾文件沒有會在床上摟她的手臂。
所以,好歹,要給點大於垃圾文件的關注吧?
——P先生無數次想表明這一點,但想想M小姐知道「我渣了這傢伙無數次,而他竟然每一次都記得」後會露出什麼表情,他便放棄了。
因為他不是很想要她的愧疚,也不是很想要那種同情與憐憫交雜的施捨。
哪怕他們不斷的相遇與不斷的分離,然後又是不斷的重逢——
P先生卻並不是很在意。
因為,唔,他想,他大概是對她沒什麼戀愛感情的?
……他對她能有什麼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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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懂得人類所歌頌的「愛」是什麼,也不會進入那座監獄,和她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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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不理解——如果把自己比喻成一台機器的話,「愛」大概根本就不在他的出廠設置里,他沒有能加載這東西的功能。
他不懂什麼是「愛」。
更大範圍地說,他其實更不太懂什麼是「情感」。
悲傷、難過、委屈、憤怒……
有句話M說過他無數次——
「你就不會生氣嗎?」
而他無數次誠實地回答她:「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