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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開口,語氣比剛才溫和許多,「我只是去把兄長送走。很快就會回來餵養你們,也會繼續唱讚美詩,彈那把聲音能傳到庭院裡的管風琴。我很抱歉我離開這麼久,但大概是不會再離開了。」
無盡的孩子們便輕輕晃起腦袋,挨個消失在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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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穿過庭院裡無盡的白色鬱金香花海,拉開修道院那兩道巨大的黑色鐵門。
他掠過門旁那幾輛血跡斑斑的馬車:裡面那幾位「大人」早在無限次的倒流里被孩子們吞噬完了,連骨頭都沒有,更別提對他造成威脅。
於是他背著帕西法爾繼續往外走,步伐穩定。
修道院外,是一條狹窄的山道,山道會在一處懸崖急轉彎,通往山下繁華平靜的城鎮。
而懸崖下,是深深的山谷。
被崩碎的、通往其他世界的入口應該繞過急轉彎就能看見……把帕西法爾送到那裡就可以……前方的路就再沒有其他死亡了……
緩步走向急轉彎,管風琴頓了頓,突然看向懸崖下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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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下,山谷里,無數個死去的管風琴仰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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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
「我差點忘了。」
管風琴看著他們,「這個地方只有我是死過無數次的。」
懸崖下的管風琴們也沒什麼反應,比起剛剛湧出來嘗試封鎖他腳步的怪異東西,他們清一色地——
特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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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逃走了嗎?」
斷了兩隻胳膊的管風琴說:「我還以為你總算能成功逃走了。」
後腦勺缺了一大塊的管風琴笑起來:「怎麼可能成功逃走,你看他,還背著兄長那個累贅東西,真沒腦子。」
胸腔插著一根樹枝的管風琴有點疑惑:「你背兄長來這裡幹嘛?兄長也想體驗跳崖墜落時飛翔的新鮮感嗎?」
掉了一隻眼睛的管風琴非常肯定:「你是想在這裡和兄長換眼睛吧。沒關係,你換,需要我幫你找找手套和手術刀嗎?」
雙腿被截斷的管風琴躺在他旁邊,面無表情:「我覺得我才更需要醫療援助。請問你們有誰有夾板嗎?而且有誰看到我被岩石切開的腿嗎?我需要腿和夾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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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的管風琴本體:「……」
管風琴說:「你們怎麼這麼多話。而且你們出現幹嘛,難道也想替這個世界囚|禁我?你們這些斷胳膊斷腿的無數次死亡經歷,能爬上懸崖嗎?所以你們為什麼在這裡?」
懸崖下的管風琴們異口同聲:「因為無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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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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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幫瘋得不輕的精神病,他冷漠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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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拐過急轉彎,把昏迷的帕西法爾放下,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缺口,然後直接把他塞進去。
……動作有點粗魯也是沒辦法的,你不能讓一個即將要繼續服永恆刑期的囚徒在釋放別人前往美好生活時保持好心情。
送走兄長後,管風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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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經過懸崖時,又向下看了一眼。
懸崖下的管風琴們:「來聊聊?」
「……你們還沒走啊。」
「我們很無聊啊。你很明白的。」
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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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風琴望了望不遠處的修道院,似乎看到了逐漸爬出鐵門、向這裡蔓延的鬱金香花海。
……是那些孩子在催促他回去吧……
他想了想,盤腿在懸崖邊坐下。
「好吧。」
蒼白平靜的金髮男孩理了理裙擺:「我的無數次死亡在這個時刻擁有和我交流的機會,的確挺有趣的。你們想聊什麼?」
斷了兩隻胳膊的管風琴似乎很想揮胳膊:「聽說你吃到果汁爆爆軟糖了!好吃嗎?」
「好吃的。」
後腦勺缺了一大塊的管風琴有點猶豫:「那兄長曾說的、可以背到世界各地演奏的輕便樂器——」
「是吉他,會彈了。」
胸腔插著一根樹枝的管風琴輕咳一聲:「身體如何?跑步、跳躍、還有那個什麼滑板……」
「嗯,都學會了。很有趣。」
掉了一隻眼睛的管風琴:「眼睛呢?我們變成漂亮的活力滿滿的陽光燦爛的藍眼睛了嗎?」
「變過了。毫無瑕疵,每個人都喜歡藍眼睛,藍眼睛非常招人喜歡……」
雙腿被截斷的管風琴沒有立刻說話,他躺在懸崖下,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懸崖上的管風琴,才慢慢開口。
「聽說你交到女朋友了。還因為被女朋友甩哭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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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的管風琴:「……」
懸崖下的管風琴們:「哦——哭慘了——」
就像是往火鍋里丟了一大塊紅油,他們立刻興奮起來,平靜感都有些破功。
斷了兩隻胳膊的管風琴:「流淚是什麼感覺?淚水是什麼味道?」
後腦勺缺了一大塊的管風琴:「怎麼交到女朋友的呢?因為寫出了超級浪漫的情歌嗎?」
胸腔插著一根樹枝的管風琴:「她喜歡你哪裡?跑步很快還是會滑滑板?」
掉了一隻眼睛的管風琴:「她肯定最喜歡藍眼睛——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