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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陽光灑落的枝頭,或落進一口漆黑的深井裡。
誰會在意,誰又能分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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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她遙遠的曾經里有過的追求者,相較她現在正就職系統世界的追求者——
這個男孩差太多了。
即使他說話勉強算好聽吧——但不管什麼交流,到最後他都會提及,希望能和她早日分手。
「這太奇幻了」與「你想做什麼?」
怎麼?她不可以突發奇想談戀愛嗎?有什麼教條寫明了他們兩個不能談戀愛嗎?
越被拒絕,M越想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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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說不出他任何優點,但她莫名就是很喜歡和他玩在一起。
多少個凌晨,他們在街頭亂竄,頻繁更換約會地點,去參加奇怪的活動,包里背著五花八門的零食或飲料。
M小姐被他帶去過無人拉麵店、唱片堆砌出門框的書店、各式各樣藏在地下的深夜電影院,她甚至試著玩過滑板,在火車隧道里踩著枕木往牆上噴油漆。
說是「約會」,真的就只是「玩在一起」。
她或許會主動跳上他的自行車車筐,笑嘻嘻地去戳他的臉或腰——但他沒主動靠近過她,沒要求過任何的肢體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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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碾過中心公園小路上細碎的石子,他的頭髮在斷續的街燈下一閃一閃,眼神也一閃一閃的。
那天晚上十一點,她洗完澡,突然說「你有沒有在公園旁的小河堤放過噴花玩」。
他說「聽上去很有趣」。
於是,十分鐘後,她的男朋友就騎車帶她去了中心公園,繞進門鎖陳舊、輕輕一撞就能打開的小路,然後自行車「咔噠咔噠」駛向深夜的河堤。
他背著兩聽啤酒、奧利奧餅乾和一打噴花,原本想把背包放進車筐,直到M小姐跳了進去——便只能默默把兩條背包肩帶放上自己的肩膀,並拿開她「叮鈴叮鈴」撥車鈴的手。
他們就那麼輕率地騎去了無人的公園。
她剛洗完澡,頭髮還沒吹乾,自行車捲起的夜風讓新買的橘子味護髮精油幾乎飄成了一朵無形的雲。
所以她男朋友一邊騎車,一邊誇讚她的頭髮很香。
M小姐很開心,她坐在車筐上,彎著眼睛問他,既然很香,要不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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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是深夜,前方沒有街燈,我需要小心駕駛。」
「你真無聊。」
「謝謝,你喜歡就好。」
——如果要給戀愛按重量排一個次序表,她男朋友創造的這段戀愛一定能排名第一。
好輕,好輕。
比一片楓葉還輕,幾乎察覺不到「感情」,但,又並非赤裸裸的性|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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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是真的帶她去玩,和她一起開心,不打算哄她上床、或依靠她實現任何目的——這個男孩看她的眼神或許有時會複雜,但絕對很乾淨。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會感嘆那抹淺淺的藍色有多正統,多襯金髮。
她只會想起他乾乾淨淨的床單、被套,他修剪得圓圓的指甲,他過分蒼白以至於微微透出粉色的指節,與他們一起玩時他露出的笑容。
M小姐不會說這是她遇見過的最棒的男人——畢竟她遺忘了幾乎所有男人——
但那是她經歷過的最棒的約會,和他的每一次約會都是最棒的,而且她敢說自己從未經歷過任何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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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因為他們總挑選無人經過的地方、無人出現的時間去玩,所以他常常也背著那把吉他,有事沒事就拿出來彈一下。
M小姐每次都會嫌棄他的彈奏技術很垃圾。
但她每次都會仔細聽。
因為撥弄吉他弦的P先生和其他時間的P先生似乎很不一樣——當他拿著吉他,生澀地移動手指時,M小姐總覺得,隱隱窺見了真實的什麼東西。
……但他彈得實在太爛,透露再真實,最終的M小姐往往會放棄深度琢磨,開始大肆嘲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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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她會認真傾聽他彈奏的原因之一。
因為彈完吉他的P先生面對嘲諷與挑剔是很溫和的,不像做早餐的他,被嫌棄只會抹吐司,他今天微笑著端上桌的早餐就會變成烤糊的吐司。
M小姐喜歡嘲諷他。誰讓這個男朋友姿態太高,一天平均三次拒絕她。
「除了我你還能有誰啊」,她自然而然把這句有些惡劣的評價掛在嘴邊,時常提起,自己都意識不到這話里對他的貶低或看輕。
P先生從沒提醒過,很明顯,他不是會被這句話里無意包含的貶低動搖的類型。
而且每次他都會點頭回復「是的,只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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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的,M小姐的戀愛便這樣持續了下去。
她嘲諷他,捉弄他,誇獎他,或調戲他。
她和他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經歷了許多許多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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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的,春天的牙膏變成了夏天的牙膏,秋天的牙刷杯換成了冬天的雪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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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談了一整年的戀愛。
……不算戀愛的戀愛,但,整整一年,她留在他身邊。
雖然系統世界與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雖然她隨時可以回到那系統里,不耽誤任何工作、不影響作為亡靈執行的任務——在他去上班時穿梭走,又在他下班前穿梭回來,順便壓榨主系統就說是去頻繁尋找一夜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