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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獒突然頓住腳步,「接送嚮導要準備什麼?」
封軍團長一愣,拉著他就往辦公室走,「你這就問對人了,來來來我跟你好好說說。雖然有點晚了,但第一次去嚮導學院接人,可不能馬虎……」
嚮導學院一年一度的畢業季,一個月時間過得飛快。位於高塔三層的嚮導協會,結婚登記從月中開始,每天都在舉辦。協會外街道上的咖啡廳、花店、服裝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嚮導協會漸漸沒那麼擁擠了,畢業季也即將結束。
街上哨兵們大都穿著剪裁精良的西裝或其他流行款式,除了體型和身邊能被同為哨兵嚮導的人看到的精神體,和來逛街的上班族或享受生活的紳士淑女沒什麼區別。
一層的集市喧囂吵鬧,帶著艱難生活的血腥氣,三層人數比一層少得多,街上妝點著少量鮮花,櫥窗乾淨漂亮,似乎和塔前時代的熱鬧城市一模一樣,離危險很遠很遠,戰鬥的殺伐氣息,淡得幾乎看不到。
按封軍團長指點來買花的陸獒,即使穿著一身新的、乾淨的作戰服,也和這裡似乎格格不入。
電梯門打開,陸獒站在門前,像一腳踏入了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渾身都不舒服。
他讀不出若有若無打量視線里寫著的對「泥腿子」的輕蔑嘲笑,也讀不出微妙笑容里對「野蠻人」的嫌棄,但本能地意識到,這裡並不歡迎他。
竊竊私語聲被敏銳的五感清晰捕捉,印證了本能的感覺。
陸獒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將嘲笑他粗魯野蠻的聲音丟在後面,並不在意,只專注尋找著封軍團長推薦的花店。
獅子跟在身邊,百獸之王傲慢冷酷地走過,不需要刻意釋放壓迫感,就逼得身邊自動空出一圈,附近的哨兵和嚮導精神體瑟瑟發抖。
無論這些人說什麼,都不重要,只要……雲含雪在意他就夠了。
陸獒繃著臉,任誰看了冷臉都不會想到,心裡像幼稚鬼一樣雀躍得快要跳起來。
想到雲含雪的下一秒,陸獒耳朵同樣捕捉到了她的名字。
誰在說起她?他們怎麼說她的?
雖然知道雲含雪表現出的都是偽裝,但不妨礙陸獒因她被誇獎高興。
「……看樣子云含雪要變成第一個畢業季結束還沒匹配的嚮導了。」
「陸獒稍微給點好臉色吊著,到最後肯定是始亂終棄玩玩罷了。上趕著送過去,真可憐。」
起初聽到議論時陸獒更多的是無奈,背著黑鍋的男人對「始亂終棄」的猜測相當無語。
什麼始亂終棄?他像那麼混帳的人嗎?!再說了,現在又不是、又不是他不願意……
要說始亂終棄……
陸獒沉默了一下,怎麼看,自己怎麼像可能被始亂終棄的那個。
她一直可以選擇別人,陸獒其實知道,選擇他不過是因為他是最強的那一個。
陸獒在思維越發跑偏前,果斷地停下思考。
「第一序列匹配不成功,肯定要開啟第二序列,我準備遞申請表了,反正陸獒會拒絕她。陸獒不疼,我來疼!我那麼愛她,雲含雪肯定會優先選擇我吧?」
「要我說,陸獒精得很呢。天天見面見了一個月,滋味肯定很不錯,該占的便宜都占過了,他拍拍屁股走人,什麼也不用承擔,下次還有新嚮導。」
「他先嘗過了,我要求不高,第二序列匹配的時候給我摸摸小手……嘿嘿~」
「反正第二序列開始就是強制匹配,一天見三四個人,S級得匹配兩個A級哨兵吧?多虧陸獒,大家才都有機會……」
竊竊笑聲無比刺耳,像電鑽一樣撬開大腦,陸獒不自覺攥緊了拳頭,豎起耳朵,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無聲無息走去。他臉色越發黑沉,像一隻充滿警惕、戒備著護食的大狗。
在議論聲中,提起S級嚮導雲含雪像在說什麼物件,和每月營養劑配給、武器等等差不多的可以用積分換的資源。
可能略微好一點。
但依然是【資源】。
雲含雪是什麼呢?
他想起她時,想起燦爛的陽光,想起雪山之巔的冰雪白雲,想起興奮的笑聲,想起黑蛇鋪天蓋地的陰影,他們帶著血腥味的親吻和擁抱。
陸獒想起最初,雲含雪說服他時淡淡提到的【資源】,她說起時冷靜中帶著淡淡的漠然,那時他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依然能告訴她,「大家都不容易」。
可現在……聽到雲含雪被這樣議論,一陣陣怒火在胸膛中不斷翻滾不休。
他已經無法視而不見。
陸獒見過苦難,也見過骯髒,但這次尤為難以忍受。他甚至厭惡議論聲提起「擁有S級嚮導」、「摘下高嶺之花」,從惡臭泥沼中伸出無數雙手,要將雲端的雪花拉下深淵,
她那麼好,沒有人配擁有她。
有那麼多的目光注視著她,議論聲中將他們的貪婪稱為「愛」。
他們都還期待著看到她離開、她被拋棄,她跌落光輝燦爛的神壇。他明明有著最強的力量、最聽她的話、最努力試圖接近她得到她的認可,但在他們口中,他永遠是最不合適的那個選擇。
他第一次這麼強烈地希望什麼屬於自己,或他屬於她。
束縛的鎖鏈,從一開始,就是雲含雪牽著,另一端扣在了他脖頸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