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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近日,看著宋昱似有轉好,她也便更加勤快了起來。天還暗著便去市場買菜,回到院內來不及休息便開始忙活。殺魚去鱗、剔骨剁碎,動作極其利落。
小火慢熬許久,謝橙舀起一勺試味,滿意之後,盛好一碗端到他門前。
輕叩房門,謝橙候在門口。在得到應答之後,她彎了眉眼推門進去,將瓷碗放在桌上。
「藥還沒有煎好,你先喝了這碗羹墊墊肚子吧,已經不那麼燙了。」說著,她將被灼傷的手掩在袖子下邊,面上始終帶著笑。
看著那一連串動作,我忽的想起前幾日瞧見謝橙去買魚。
那時,她好一通還價,在賣魚的小哥嘟囔著說她潑辣的時候,謝橙只張揚一笑——
「奶奶的溫柔都是攢給一個人的!」
謝橙不是什麼溫良的性子,她也打過無數的架、吵過數不清的人。畢竟常年漂泊流離,她只能自己護著自己。倘若沒有一點兒的硬氣,那真是活不下去。
而宋昱,我辨不清,現在的他,到底是幻域中的幻影,還是余峨崖上那個不顧一切守了她很久的劍靈。我眼前的這個人,實在太淡然了。
看著眼前女子,看著這曾經的一幕幕再次發生,他像是毫無波動。甚至在瞥到她手指的時候,也只是輕輕頷首,形容冷淡,不久示意她出去。
「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謝橙不喜歡喚他師父。好像不叫,他們這份關係就不存在,等她長大,便真的能嫁給他。
「我要一塊拭劍的軟布。」宋昱面無表情。
謝橙卻因他難得的回應而彎了眉眼:「嗯,我很快回來,你等我啊!」
——我已經等了許久,我也沒有什麼風寒。謝橙,我這些年,其實一直在等你回來。
腦海里乍現出一句話,是宋昱的聲音。我聽得一懵,眼前的人卻只是側了身子,並不回頭看她,眼神冷徹,姿態疏離。
6.
劍可以無主,劍靈卻不可以,因它的魂靈不僅需要古劍來維持,還需要主人的能力,如此方可護其不滅。這就是宋昱撿下謝橙的原因。
起初,他會收留謝橙,不過是看見她的潛能,想找一個新的主人。而他問她要拭劍的軟布,是因為阻礙她的障已經破了,他終於可以把劍交給她。
終於,這樣平靜的日子,就要過去了。
深夜,冥幽之境,冰火天裡。
謝橙再怎麼資質天縱,修煉上也不可能一氣呵成,宋昱想,倘若要得到切實的經驗,那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倒不如先結血契,餘下的,日後再說不遲。
而在血契之前,這是最後一次試驗。在冰火天的入口,他交給她一把長劍。
「倘若有危險便拿軟布拭它,我會過來。」宋昱一頓,「不必逞強。」
謝橙的眸色堅定,她直覺,這一次自己的能否過去,會關係到許多事情。
「你在出口等我便好,我會去找你的!」
謝橙笑得自信,說完轉身便走,極是乾脆,一派的無懼無畏。她不知道,就在自己繞過拐角的時候,宋昱的眉頭一皺,身形化煙。同時,她手中長劍極淺的一閃,像是注入了什麼。
這兒是冥界邊境,妖獸四伏,共有七重界,冰火天是第二重,雖有困阻,卻也不至於太過危險。至少,在這個範圍內,他有信心將她帶出去。
可惜,意外這種東西,總是來得突然。
我跟著謝橙的步子,一路看她斬殺妖獸,幽綠血光濺在她的面側,她卻是一副無畏樣子,只隨手一擦,繼續往前。
彼時,宋昱的計劃是待她過了第二重境便帶她出去,卻不想待她終於闖到邊境,卻居然在界境之間迷了路。同時,那兒像是有什麼東西,將他封於劍中,叫他動彈不得。
宋昱的靈識被困在劍里,而謝橙身子一僵,眼神在瞬間變得呆滯。她的手指一松,劍身便狠狠摔在一旁滿是鐵釘的地上,擲出「鏗鏘」一聲,極重。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我轉頭就看見模樣痛苦的另一個宋昱,而那個不顧一切奔向他的女子正是謝橙……
我見狀大驚,認出來那是傳說中的心魔,若非執念入骨,它便不得其生。但若執念入骨,沒有人逃得過它的蠱惑。
而由謝橙執念生出的心魔,化作人形,竟是宋昱嗎?!
與此同時,我身邊的空氣一陣波動,那陣波動來自長劍。我感覺到被心魔困在劍身里的男子幾近癲狂,在不停亂撞……
會有這般反應,那是不是證明,這個宋昱,他並非幻境裡造出的人?他是真的?可若真是這樣,他又怎麼會一直不動不作,只按著過去的軌跡走呢?
7.
幻域沒有新鮮東西,只是不斷在重複那段往事,是謝橙記憶中最為刻骨的片段。
而這一次,如若沒有意外,按照過去再度重演,後邊便該是謝橙被心魔蠱惑了心智,幾番離合,最終與宋昱相對。
卻不想,就是在這一個轉折點上,被幻域封住神智的宋昱,竟會衝破限制,在這一刻覺醒過來。
從冰火天裡出來之後,宋昱明顯地連牙齒都在顫抖。我能感覺到宋昱的心情,雖然只那麼一瞬,但他成功了,他真的從冰火天裡奪回了她。
心下一緊,在替他們高興的同時,我忽然想到自己進幻域的目的。我來這裡,是為了謝橙的心臟、宋昱手中的既生魄,是為了毀掉他們最後記憶存放的地方,是來拿走這兩條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