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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說的那個人……你不會以為是我吧?」我摸著面頰,有些惶恐。
他笑笑,不答,半晌抬頭看我。
「我喚陸離,阮……不對,你現在的名字叫什麼?」
這個陸離問出來的問題,叫我聽了有些懵。畢竟,我從沒有見過的這樣表達方式。什麼叫你現在的名字叫什麼,他莫不是也認錯人了?
若果真如此,那也是挺好玩的。
要說秦蕭尋的那個人,是與我撞了名字,那陸離找的這個,便該是直接同我撞了臉?
再這樣下去,哪天我白骨化的時候,有誰過來說什麼「姑娘,你這架子很像我家從前丟失的那具骨頭啊」之類的話,恐怕我也只會呵呵笑笑,回一句「是嗎,挺巧的,挺巧」。
「陸離。」我隨口喚了聲,意外地看見他眼帘一顫。於是原本的問句在喉頭轉了個圈,換了一句,「我叫阮笙,初次見面,那個,謝謝你的糖葫蘆。」
他頓了頓,好一會兒才開口。
「不客氣。」
不知怎麼的,我望著他的模樣,總覺得他想說的不是這句話。
也許他還是把我錯認成了另一個人,我想解釋來著。只是,還沒等我說些什麼,他卻忽然皺起眉頭,往我身後看去。
而我下意識隨他回頭,這一眼,正巧對上停下步子的秦蕭。
3.「你怎麼在這裡?」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卻不像是在和我說話,於是,我和他確認了一下。
「你是在問我嗎?」我站起來,比了比身後的陸離,「還是,你倆認識?」
在秦蕭沉默的時候,陸離輕笑一聲。
「你的朋友?看起來不大愛說話啊。」
「他有些怕生。」我隨口一說,轉向秦蕭,「所以你方才在問我?我隨便逛到這兒的。說起來,你昨晚上有回去嗎?我好像聽見你的院子裡有動靜,如果不是你,恐怕便是賊了。」
秦蕭的眉頭皺得有些緊,好一陣子都沒說話,倒是陸離見狀笑了笑。
「你這位朋友,看起來,果真是有些怕生。」
那個聲音裡帶著幾分戲謔,叫我聽著不大開心。
雖然「怕生」什麼的是我說的,但並不代表別人也可以拿這個來調侃秦蕭。畢竟難得遇到一個與我「坦誠相見」還能處得下來的人,我這個人,咳咳,也是有幾分護短的。
「他和你不熟悉,自然不愛同你說話,有幾個沒見過的人能聊得來的?」我皺了皺眉,之前因糖葫蘆而對陸離生出的好感霎時消了一半,「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我們便先回去了,有緣再會。」
卻沒想到剛剛轉身就被扯住了胳膊,我回頭,正對上陸離的眼睛。
「你同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熟的?你們,住得很近?」
望著抓住我胳膊的那隻手,我不禁生出幾分不快。雖說萍水相逢是緣,之前我們也聊過一陣,但像他管得這麼寬就有些過了。我剛想說些什麼,不防陸離先開了口。
說的,卻是奇怪的話。
「從前你因他枉顧自己碎了魂魄,而今又因為他成了這幅樣子,不人不鬼……就算是這樣,還是喜歡他嗎?那你呢,阮笙,你把自己放在哪裡?」
這幾句話如同雷擊一般,落在我的耳朵里,霹得我愣在原地。
這個人,這個人……他該不是傻的吧?
畢竟初次見面,在彼此互不了解的時候,說這些話,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雖說無月便要骨化、不人不鬼是真的,但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又是什麼時候容貌半毀了?事實上,在我選中這張臉之前,我連自己是什麼樣子都看不清楚。
這時候,有道白光在我腦海中快速閃現,那是我或許想過、卻一直在刻意忽視的一個問題——
為什麼從前的我會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樣,便是如今,也只能借化別人的皮囊呢?而且,陸離那幾句話,聽起來,他像是認識秦蕭的。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電光火石間,我仿佛福至心靈,忽然便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
會不會,他們本就相識,要找的人也是同一個?
而若是這樣,那他們都找上了我,這是不是說明……
說明話本里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上,還真的存在另一個我哈?
這麼認為著,我並沒有在意陸離的話。雖說我也覺得自己的情況離奇了些,但畢竟自出生到現在的十七年,我每一天都是自己活過來的,也有自信未曾忘記過任何東西。
既然沒有忘記過,當然,我也便知道自己從前是真的不認識他們。
「阮笙,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興許是我發呆的樣子太過明顯,不過一會兒,陸離鬆開抓住我的手,看起來有些無措,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拍了下因為想不清事情而越來越疼的頭,沒有用,我又甩了甩,不想再多做煩擾。
說實話,從小到大,我一直很亂,每天每天都要擔心晚上多雲下雨、沒有月亮,要擔心村中人發現我的異常,要小心翼翼掩飾,哪有那麼多閒工夫來思考這些不怎麼打緊的東西。
更何況,這些問題想不出來不說,還把自己弄得怪心煩的,真是不好。
想通之後,我朝著陸離隨意擺一擺手,而一直默然不說話的秦蕭,忽然握住我的手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