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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問你。」在我不解的應了一聲之後,秦蕭笑著搖搖頭:「差點兒忘了,你在燈里消耗太大,等到了岸上,先帶你去吃些好的,歇會兒再說。」
「裝什麼體貼……」
故作不滿,我小聲嘟囔著,眼睛卻自己彎了起來。
「只是怕你撐不住、暈過去,我背不起。」
笑意僵在臉上,須臾散去。
「哦。」
看不見熔岩、聽不到暴風,我扒在他的身上,有些無聊。
他說,他有話問我,會是什麼話呢?我從來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只知道自己現下最為在乎的,就是他應了要娶我那一樁。也是我現在最想和他確定卻也最不敢提的一件事。
雖然的確是壓了兩世的心思,但會說出那番話,完全是那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我了解他,所以知道,有些事情一開口就是要被拒絕的,於是我從來不說。
可他應下了,我的眉頭自顧著皺得發緊。他不該應下才對的。
他不答應,還在我意料之中,能夠接受。可他若是應了又反悔,我大概承擔不了。
「喂,秦蕭……」
我不自覺喚了他一聲,可喚出來以後,又不曉得要問什麼,只是對著他的側臉發呆。
「做什麼?」
稍稍往這邊偏了些,他沒有轉過來。
低眼又抬頭,我最後開口:「我餓,再不到岸,可能我就要咬你了。」
不過是玩笑的一句話……可那個人啊!不知道是當了真還是惡趣味又泛上來!在我對上他的眼睛之後,瞬間就感覺自己被定住了,連罵人都發不出聲音!
「這海有點兒大,路有點兒遠,為了防止發生什麼意外,你就安靜定著吧。正好,省得聒噪。」
「……」不管是因斂還是秦蕭……
果然,都是一樣的讓人討厭啊。
2.
倒一杯茶,我摸摸撐得發脹的肚子,不太想同他說話。
北天海面上他將我定住,我原以為不過玩笑,不成想他竟真就那麼將我定了那麼許久,直至岸上才解開。等到恢復自由的時候,我已經僵得連脖子都歪了,感覺現在都沒恢復過來。
「還在生氣?」
秦蕭夾給我一塊糖糕,我抬起眼睛,剛準備嫌棄說沒看見人家吃撐了嗎,卻不想正正看見撐著臉歪著頭輕輕笑開的他。於是微愣之下,一筷子就那麼夾了起來……
從沒見過他這樣笑吶,嗯,挺好看的。
「你做都做了,現在問這句話是不是晚了點?而且換你的話你不生氣嗎?嗝……」
一個飽嗝冒出來,瞬間就打破了我的氣勢。許是方才我說話聲音有點大,攪得周圍許多人都往我們這邊望過來,還有人在議論著我們什麼,怪尷尬的。
稍微聽了幾句,也是這時候,我才發現,剛才說出來的話有些歧義、容易惹人誤會。於是輕咳一聲,一個個把他們瞪了回去,可瞪完一圈,耳朵卻不覺有些發燙。
「我想了想,之前是我沒考慮周到,在這兒和你陪個不是。」
他又夾了一塊給我,我望著那塊糕,心底的怒意幾乎要噴發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再吃下去就要吐了!你還夾個沒完了!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夾起來一口吃掉。
「你覺得這樣的道歉有用嗎?」我面無表情望他。
「這個倒是不知道。」秦蕭收回托著臉的手,撘在桌上,實誠地說,「只知道,如果我什麼都不表示,你一定會生更大的氣。」
他面色認真,眼睛裡卻閃過幾分狡黠。
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我輕咳幾聲:「話說,海上的時候,你想問我什麼來著?」
不知怎的,在聽見這句話後,秦蕭的神色立馬變了幾變。揪著手指等了好一會兒,秦蕭始終都只是那麼望著我,弄得我一陣緊張。正當我準備再問一遍,他卻忽然開了口。
「你在虛境裡,是不是喚了我因斂?」他極輕極緩問我,「你怎麼會知道那些事情?」
原是這個,我還以為他要談那一件事,害我白白慌了很久。
「什麼叫那些事情?那難道不是我嗎?既然是我,我會記起來,不是很正常嗎?」在接收到他不曉得怎麼生出的凝重眼神之後,我眨眨眼,「但也不是全都記起來了,只是零碎的許多片段,拼不完整……說起來,你是不是第一面的時候就認出我了?」
秦蕭的模樣更加凝重了幾分。
「你說得沒錯,過去的那些,全都是你,只是……」
他停在這裡,沒有說完。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句未完的話,後邊是「不該」。
墜入菩提台沒有能留得住魂魄的,我算是頂幸運的人,可就算這樣,那也等於重墮輪迴。就算擁有同一個靈魂,但有誰輪迴之後還是自己呢?
他想得對,我會知道從前的事,這一樁,確是不正常。可那份不正常,在我身上,實在又正常得很。因我這份記憶不是存在神思裡邊,而是存在那份被封印的能量里。
所以我並不是記起了那些曾經,只是因為虛境裡邊靈體散動,我身上曾經落下的封印漸有破損。與此同時,那份承著前世記憶的靈力,在我的身體裡甦醒。
對,我不是記起,而是看見。
只不過,現下的我並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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