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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見他含著笑意的聲音。
那聲音,便如同繁花時節里,我踏著微風細雨,走過樹下,有花葉紛飛落在我的肩上面上,恰時鳥兒宛轉飛過,莫名讓人覺得心動——
「你以前,是喚我夫君的。」
第22章 【番外一 · 仙靈前緣】
1.
樹下坪上,有風蔓起薄涼煙氣,而我被這冷意激出個哆嗦,自一場夢境中醒來。
腦子一片混沌,不知怎麼,恍惚間,我以為自己該是一小隻的,習慣了日日被人捧在懷裡,覺得這樣才正常。
於是,當因斂停在我身前的時候,我下意識望向他的手。
「你怎麼不捧著我了?」
年輕的尊者明顯地一頓。
「若你執意要求,我倒可以試著把你化作小獸,捧上一捧。」
他的聲音如寒風入耳,我被這話嚇得一個激靈,靈台瞬間清明。
倒吸了口冷氣,我一個拱手禮做出來:「不敢勞煩尊者……」
可是這拱手禮的腰還沒彎下去,我便感覺自己凌空而起,白光划過之後,我落在了他的腳邊。這時,輕煙漫漫,而我再往前看,便只能看到因斂的素白衣袍和雲紋布帶。
然後因斂低下身子,拾起不曉得化成了什麼樣的我:「你方才說什麼?」
抬起兩隻爪子顫顫指向他,我便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個尊者,竟然能這樣無聊。我的佛祖啊,您看到了嗎?!
想著,我不平,忿忿開口卻只帶出奶氣的一聲——
「喵嗚!」
彼時,窩在他的手心裡,我整個仙都石化了,眼裡滿滿的屈辱。許是覺得有趣,於是我看見向來木著一張臉的因斂彎了彎眉眼,很是滿意似的,就這麼捧著我出了門。
「也是難為你,在樹下睡完了一整場法會,那樣多的人從你身邊來來去去,你都沒醒,也不怕被人踩著。這便算是給你個教訓,你且記住,以後再想睡也要回家睡……」
聽不進他說的話,我只覺得惱,揚起爪子就要往他臉上撓去,卻不想這個意圖被他識破了似的,因斂抬手,由指尖飛出個訣術進入我的眉心。
再然後,我便發現自己失去了動手的能力……
不對啊,我爪子呢?!
額頭上被他一彈,隨著這一彈,我聽見清脆的一聲響。
他低頭:「想撓我?既然不願意做貓兒,這次便將你化成瓷瓶,你且老實些,不要亂動。否則,若要摔著、碎了便不好了。」
瓷瓶?我一怔,霎時便慌了起來,竟是真的忘記動彈,就這樣被他捧回了霜華殿……
這樣的感覺,是因為那個夢嗎?
倒不是我神智寡薄,連做個夢都要被影響。
實在,實在是這個夢,我自有靈識起,到現在,每夜每夜,就這麼做了萬年之久。夢中如實,夢醒難忘,卻偏偏沒有辦法解釋那一樁樁夢中事宜。
而其中最讓我匪夷所思的,便是我總夢見,自己是個被人捧著的瓷瓶。
2.
回到霜華殿,我不知他是何時將我恢復的原狀,只是陡然抬眼時候,對上他的表情,看見他望著我的樣子像是在關心一個智障。
若是以往,我一定和他抬槓,可此時的我卻管不了那麼許多。心慌如銀針入骨,經我筋脈躥過,直刺往我心臟而去。於是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我急忙問:「因斂,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仙?你知不知道,我的元身是什麼?」
因斂很明顯的愣了一愣,半晌才開口。
「你自己不知道麼?」
我搖頭,然後便看見他皺眉思索起來。
「雖然我也不大清楚,但你是畫仙弟子,或許該是畫具化成的……」
我抬頭望著他,不自覺緊張起來,連手都在抖。然後,便聽他繼續說道。
「而要說對瓷感覺熟悉的話,我記得,他原來似乎有一口洗筆的缸。」
當是時,我只感覺到自己的麵皮抽了幾抽,一聲咆哮噎在了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的,幾乎要被憋死。倘若可以,我真想指著他把那一聲放出來——
你才像口缸呢!你看得見嗎!就敢說我是缸!
可事實上,我只是乾笑幾聲,鬆開他的袖子:「尊者真是風趣,風趣。」
「哦?」因斂撫了撫被我扯皺的衣袖,「我怎麼好像聽見磨牙的聲音?」
我面無表情:「可能是耗子。」
「這天界,哪有耗子?」
「尊者靈識極高,五感通透,自能穿越三界,辯遠而近。」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興許您聽見的是凡界的耗子。」
「哦?」他似在思索,「可我現在怎麼又聽不到了?」
我咬牙對他:「您就那麼想聽嗎?」
因斂陡然正了容色。
「近日凡界災患苦多,累得人都吃不飽,也無怪乎那鼠兒磨牙的聲音都傳到了天界。我被稱一聲尊者,卻也實在無力照拂萬人之全,知而不能為,實感慚愧。」
聽著,我默默點頭。你慚愧就對了,擔著個尊者的名頭,卻整日閒閒以度,這樣多不好,你就慚愧吧慚愧吧,最好慚愧完了反省一遭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所以,我決定自今夜開始撰抄六祖壇經,為凡界祈福,而你雖不是佛門弟子,好歹如今也算我霜華殿中人。如此,便同我一起吧,不需太多,貴在心誠,撰上那麼兩千遍,也便差不多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