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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兩手左右各推開了這些人,湊到葫蘆跟前去,「葫蘆怎麼樣了,機姐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她看了一眼玄機,葫蘆是將機姐的外表修復得正常了,可是這一直睜著眼不動的樣子,看得人心裡怪慌的。
葫蘆也沒轍了,「燒得太厲害了,但裡面的機擴零件我全都檢查過了,也沒什麼問題。」葫蘆抿著唇,想著再不行要不再拆一遍試試的想法。
他怕花花他們擔心,也沒將實話說出,照玄機現在滾燙的程度,再不想辦法制止的話,鋼鐵也得被溶了。
「那現在怎麼辦?」花花見葫蘆沒轍,她就更沒轍。
葫蘆讓大家先散了吧,先讓大當家透透氣。
只剩下葫蘆自己一個人坐在她旁邊,有些氣餒地說:「大當家,怪我學藝不精,丟了祖師爺爺的臉,你再不行來,我真沒辦法了。」
他嘆了一口氣,但在轉動姿勢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到了玄機瞳孔里似乎也有光在閃動,仔細看去,卻見她瞳孔里的那一點黑點在快速地轉動。
只不過,因為太小,又是黑色的緣故,所以一直沒注意到。
玄機就這麼睜著眼,她看著從自己瞳孔里折射出來的那一點瞳孔的餘光,她仿佛被困在了當年的紅崖底下。
主人拋棄了她,她被壓在那冰冷黑暗的石縫下面,機器人也不知道年月多久,只知道日升月落,黃沙飛了又積。
直到忽然某一個晚上,主人回來了,她親手刨開那些石土,親手將自己從紅崖後面的石堆里挖出來,她抱著自己痛哭。
那時候,她是知道的,宣姬在傷心,傷透了心。她甚至還看到了宣姬身上的傷,以及手腕處的紅痕……
她曾是那樣的風光霽月,到底她出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才會這麼狼狽著回來。
「是我不好,把你弄得這麼狼狽不堪,我答應你,以後再不這樣對你了。」
她記得,宣姬給她重新修復了一遍,重新換上了衣衫。玄機是記得的,那夜素白長衫,長髮披肩,她美得更像是一個真實的人類。
然而,宣姬告訴她,「玄機,你記得一定要活下去,重新找到我。不要怪我,找不到我你也活不成,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玄機,我們回不到原來的地方了,我找不見來時的路了,你說怎麼辦?我只能在門口徘徊……你一定要記得,我在哪裡,你千萬不能忘記。」
玄機能夠感受到宣姬說這話的時候,指尖觸摸到自己那一刻的溫度,玄機想掙脫這道指令的,她想說,主人,不是的,我是玄機!
可她任憑著宣姬差遣,那一夜,她越過滿山的芥地草,雙足踩滿了鮮血,最後在懸崖下遇到了那群黑衣人。
他們何其的厲害啊,似乎對械人的軟肋一清二楚,無論玄機怎麼逃脫都掙脫不了,當她被押著跪倒在寒潭邊上的時候,她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個男子的雙眸。
李瑤之!
玄機記得的,宣姬是跟著這個人離開的,他有一雙很黑很漂亮的雙眸,但過於深邃了,以至於……玄機看這一眼,便驚到了。
渾身的冷汗!
玄機忽然坐了起來,一動不動的身軀也能夠動彈了,只是不知道是因為噩夢的原因,還是因為身體裡的餘溫在快速提高的原因,她出了一身的汗。
她這忽然驚醒過來,也將看著她的尤葫蘆給嚇了一跳。
尤葫蘆支支吾吾地說:「大當家,你終於醒了,你這體溫高得不正常,我實在是……」
「不關你事,這道指令只有找到宣姬才能解開。」玄機坐了起來,轉身去摸索自己身邊的武器,她說:「我要去找宣姬。」
「你知道她在哪了?」
「或許,知道在哪。」玄機低下了頭,伸出自己的手反覆地看著,心裡在這一刻忽然迷糊了起來,她仿佛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忽然轉頭問葫蘆。
「葫蘆,如果我不是我,你還會認得我嗎?」
「什麼?」葫蘆莫名其妙。
玄機忽而失笑,垂著頭在那輕晃了一下,她想,自己定然是瘋了,竟然真的在此刻覺得不舍了起來。
「你永遠是我們大當家。」葫蘆說。
「什麼?」玄機詫異。
「不管你是誰,你永遠是我們大當家。」葫蘆拍了拍胸脯,自己萵瓜似的腦袋也跟著一晃一晃,「山上的規矩,插了香就是生死兄弟,自然是認的。」
認的嗎?
玄機有些許恍惚,呆呆的看著尤葫蘆,「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嗎?」
「自然是如此。」尤葫蘆說罷,又輕嘆了一口氣,顯得懊惱非常,「怪我無能,如果能夠有祖師爺爺的手藝,大當家你就不愁了。」
玄機拍拍他的肩,安慰,「你也彆氣餒,就我們後世人,遑論科技再怎麼進步,都沒法再重複你祖師爺木鳥高飛的手藝出來了。」
「真的嗎?」葫蘆甚是驚訝。
玄機鄭重地點頭,「真的!」她抬起一隻腳放在身前的石板上,將手放在膝蓋上,「但後世人將鐵鳥送上天了。」
「鐵鳥高飛?」
「不,飛機!」
「何以鐵鳥稱之為雞?」
「這個問題,我覺得毋須多費唇舌,來日你要能造出這玩意來,你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隨你開心。
然後玄機兩指伸出搖了搖,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但我告訴你,你知道手藝人最大的成就是什麼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