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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店鋪上面的匾額有的歪歪斜斜,有的蛛塵滿布,有的甚至已經漆彩剝落,就像這裡被廢棄了許多年,掩埋於此從不見天日,直到玄機進來。
走在這空曠幽黑的街道上,連個鬼影都沒有,連自己的一呼一吸都聽得格外清楚,怎能不滲人。
玄機走到一家商鋪跟前,這裡先前應該是販賣皮囊的,店鋪前面還有沒熬製好的硫化矽膠,因為下面爐火熄滅了,所以那些液體此刻也不成型地凝固了。
而在這熄滅的小爐火旁邊,則是店家老闆還在一手控著爐火,一手端著銀制的器皿盛這些矽膠,調著顏色。
不單單是這一家,一眼望去,臨街的兩邊商鋪全都是這樣的情況。機樞鋪,籠鋪,人皮檔,零件區域,這些裡面有的在攀談,有的在訓斥學徒,有的在校正機械,有的……
全都定格在他們最後的情景中,顯得那樣的猝不及防,那樣的忽如其來,仿佛就這麼定格在一個其他的時空里。
而玄機和白花花的到來,就像一個誤入整個時空的人,格格不入地走在這裡的街道上。
「機姐,地下城變成這樣,我們該上哪裡找啊?」白花花忽生了一股擔憂起來。
「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他們。」玄機毫不猶豫的道,「現在這裡所有的械人就像全部宕機了,是被地下城的主人停運了,還是有外力干擾?」
玄機便是這點覺得疑惑,看似空無一人的街道,實則這幕後到底藏著什麼,玄機現在一點頭緒都沒。
「什麼叫宕機?」白花花聽得稀里糊塗,但跟在玄機的身後,看著這周圍這些忽然停下來的械人,她越發地縮緊了脖子,「這些看著真讓人害怕,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裡和上一次來,其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玄機卻這麼說,她路過一個馴養機械獸的店前,伸出手摸了一把店門前那隻小狗樣的機械,「之前的地下城除了那些金主之外,其他的也全都是這些模樣的人,只不過現在全部都回歸原樣了而已。」
換而言之,就算眼前這些械人現在全部能走能動能說話,即便這個集市被裝點得多麼的熱鬧,在本質上,它仍舊是一座死城。
毫無人煙的死城。
在玄機的話語落下的時候,忽然飄來了一道空靈的女聲,言語中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那你呢?」
宣姬的聲音。
「你再這裡假裝得多麼的像人類,在本質上也和他們沒什麼區別啊,哈哈哈哈!」宣姬這是在譏諷玄機。
玄機停下了腳步,朝著前面聲音越來越清晰傳來的方向看去。
但見前方是一座典雅古樸的牌坊樓,樓高兩層,左右皆有飛檐祥雲點綴,而在牌坊的前後兩側則有染紅了的飄帶向著地面穿插而去,和門口相互交映,呈倒三角的形狀。
遠遠看去,這些的紅綢飄帶無風自動,這周圍的幽暗卻遮擋不住那牌坊樓上的風華,而宣姬就站在這牌坊樓的正中間,一身紅衣,與這牌坊如同一體。
站在那裡的宣姬雙手微區,掌心相對,在雙掌的中間捧著那方偶爾閃過一絲銀光的四方形狀的計算機。
風吹過,宣姬紅色的衣鬢與那飄揚的墨發輕輕揚起。在這一刻,她微微的抬起頭來,眉梢輕揚,就連兩邊的唇角也一併輕揚,目光如同一道足以刺開無盡黑暗的利刃。
「宣姬!」玄機眉心一皺,卻沒想到居然會在地下城裡再度見到宣姬,「你不是離開了嗎?」她記得上次,她搶走了自己的計算機之後就走了。
「哎!!!」宣姬長嘆了一口氣,像是一個再路上遇到了久違的故人那樣的語氣,熟稔、隨意,沒有半分隔閡。
「本來想去找李瑤之的,出去外面怎麼都找不到,所以……趁著上次他們攻城,我又回來了。」宣姬說著,目光有些許茫然地朝著這兩邊看去,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你說,李瑤之會在哪裡呢?我找不到他了,只好回到這裡來。」
宣姬這語氣,迷茫,無助。
若是換做尋常人肯定會因此而放下戒備,但玄機不同,她由始至終都覺得這世上最危險的人,不是李瑤之,也不是雲仆,是她宣姬!
「我也是來找人的。」玄機表面也輕鬆地應答,但私底下卻將手抓住白花花的手,在她的掌心中畫了個方向。
白花花目光朝著玄機畫的方向悄悄看了一眼,那是一條漆黑的巷道,一眼看去黑不見底,但在近處依稀可見有其他岔道。
這是在給她指引等下逃跑的路線。
那邊的宣姬聞言,輕輕地「哦」了一句,「你在找那個殘次品和山匪吧?」說著伸手朝著另外一邊的方向指過去,「他們也宕機了,不過……不是我乾的。」
「那你呢?找到李瑤之之後,想做什麼?」玄機沒有去質疑宣姬所指的方向的真假,而是繼續與她假意寒暄著,但是卻在宣姬一步步朝著前面走來,玄機就拉著白花花一步步往後退,下意識地朝著他們想逃跑的路線走去。
「我不知道。」宣姬的話語一頓,腳步也一頓,眼裡的迷茫則更加深沉了。就好像在玄機提出這個問題之前,她從沒想過這件事似的。
宣姬停頓了許久之後,忽然苦笑了起來,低著頭看著自己把玩在手的那個魔方,「你說,我是該將他給殺了,還是學他一樣打造一座囚籠,就這麼囚著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