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那一天,宣夫人聽說要走了。
宣姬環視了這間黑暗的密室一眼,伸出手去將這些堆放在這裡的機械摸了一遍,直小小那邊感受到宣夫人的手觸摸過自己心口的時候。
那是……溫度!
有別於她從面世到現在的冰冷,那是一種讓小小發自靈魂所渴望的那種溫度。
後來,宣夫人說,「我要走了,臨走前,能賦予你們一點生命是一點吧!」她把一塊晶片嵌入在小小只有一半的身軀上。
當晶片激活了身體內的電能,當小小眼睛能一眨一闔的時候,她已經看不到宣夫人的身影了,但她這輩子永遠都記得她掌心的溫度。
後來,小小自己拼裝了腿,亂七八糟的,直到遇到冼雄獅。於是,大叔給她裝了一雙正兒八經的腿,還下了滑輪,走路溜來溜去。
小小回憶著曾經的這些,她越發的不忿,她此刻被懸在鋼爐上,唯有嘶聲吶喊。「我沒錯,沒有人為我設置任何程序,我為什麼要去遵守人類那一套所謂的善惡?」
小小說著,重重的吸了一口鼻子,低著頭全身顫抖了幾分,再望向雄獅的時候,神情是堅定的,「大叔,沒有我把你從這裡的廢棄堆裡帶出來,你這會也沒機會在這裡殺我了,說到底整個紅崖的械人全是被宣夫人拋棄的,你為何還這麼死守她最後的命令?」
說著說著,小小笑了起來,那原本的悲戚與滿臉的淚,逐漸變成了笑,「大叔,你還欠我一條命呢!」
光是這一句話,已經讓獅子無言以對,威武雄壯的身軀,愣是對這個小小的蘿莉無法下得了手,利爪橫身在廢鐵墟上,久久之後,只聞得雄獅仰天一聲咆哮。
獅吼的聲音震透整片紅崖,就連前方走向主幹道的二人也禁不住回首遙望。
雄獅的咆哮聲中,帶著憤怒悲傷與無奈,它勃然一怒之下,將手裡小小朝著不遠處被轟得歪歪斜斜卻不倒的牆壁上扔去。
牆壁上,突兀著一根生滿鏽漬的鋼鐵,尖端一處,始終帶著銳意。
而小小被這麼一扔過去,正好從背上穿刺,貫透前面胸腔,她就像是被釘在牆面上的一個破舊布娃娃,破爛,猙獰,被打爛了的表皮下,金屬的身體隨風搖擺!
然而,小小掛在上面卻沒有半點頹樣,反而有種勝利了的樣子,隨著風擺動。好幾次,她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身後刺透她的那根鋼刺,但無奈正中背心,手太短,怎麼都夠不著。
最後她乾脆放棄了,腳下那雙鑲嵌了滑輪滾帶的雙腿在不停的搖擺著。
雄獅咆哮,隱隱風沙之中,再不見月色,而是這襯映著外頭風沙吹來的身影,雄獅四足踏地的身影在此刻一收一斂。
風塵照影下,那高大的獸影蛻成一道人影,冼雄獅立於廢墟之上,緩緩從廢墟上走了下來。
身後,小小依然像是個廢棄的娃娃被釘在垃圾堆的牆面上,前面滾燙的鋼爐硬著她一臉的狼狽,她見冼雄獅轉身離去,不禁著急了。
「大叔,大叔你別走啊,你得把我放下來!」
冼雄獅沒有理會她,依舊踏步往前方走去,他從自己的腰後邊取出那根乾枯的樹幹,咬了一口,又嫌棄的呸了一口出來。
味同嚼蠟,難吃死了。
只是,他抬起頭看著頂上這片風沙即將過境的天的,心裡的憂愁不斷上漲,「到底,該來的都會來,藏多久都沒用。我們,早就被拋棄了,不是嗎?從很早很早之前,就一直在自己守護著著這片世界了,不是嗎?」
紫焰當空,朝向所有人發送了紅崖的坐標,冼雄獅可想而知,接下來會面臨什麼樣的事情,他已然沒空去管小小了。
今夜的小小,雖說她是為了活命說出那樣的話來,可那到底是紅崖里所有械人的心頭禁忌。
沒有人知道,他們一直信奉在心間,就連她最後下的一道命令程序沒有解除,他們都照樣遵守至今,可是……終究難以抵擋住心裡那股悲涼湧起。
它們,終究是被宣夫人所製造出來,又被宣夫人所遺棄的東西。
可這對於冼雄獅而言,又算什麼?
他走過廢墟,走過工業區,走過古建築區……這一路有不少雙眼睛都在看著他,無不渴望他的庇護,這個世界,哪怕創世主拋棄它們,他冼雄獅都依舊還在。
他走到典獄長跟前,將被打歪的零件重新架構好,轉身對著躲在暗處的夥伴們說:「全都站出來吧,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誅邪司踏足不荒山誅邪,械人想要怎樣地活著,就盡我們怎樣的努力。」
「紅崖地底,等到天亮時,也可以擁有很美的天!」
話音落下,冼雄獅站在街頭處,而整條長街上陸陸續續的有械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有東方的面孔,有西方的面孔,有身軀完整的,有隻剩鋼鐵身軀的,有與人相似的,有與獸相似的……
一呼百應!
谷內一夜,如似沸騰。
玄機和霍青魚帶著他們的人出了谷口,依稀能夠聽到後面紅崖世界裡傳出鼎沸的聲音來。
白花花已經醒了過來,被玄機攙扶著走,聽到後面鼎沸的號聲,不禁狐疑,「機姐,它們怎麼了,會不會忽然撲出來?」
玄機搖著頭,抬起頭看著天,搖搖頭,「它們沒時間管我們了,誅邪司的人,不會看不到剛才發送出去的那抹火焰,冼雄獅有得忙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