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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一艘在風浪中飄搖的船,唯有堅定這個信念,他才能繼續航行下去。
這是他的錨。
「他不會。」玄機定定地看著他,吐出這三個字來,無比的篤定。
這也是她的錨。
霍青魚沒有開口,玄機卻無力地連退了好幾步,然後將自己的身體倚靠在背後的一根柱子上,閉上了眼,然後緩緩地開口,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有一艘船,在海上航行了很久很久。在航行期間,這艘船不間斷的維修和替換部件,只要有一塊木板爛了就換掉,只要有一塊爛掉了就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船體的所有部件都不再是原來的了,你說,它還是原來那艘船嗎?」
說完,玄機睜開了眼,她看著的霍青魚,忽然笑了起來。
看著她,霍青魚的心卻沉得更深了下去,他本可以說一些別的,但最終還是說:「我不知道。」
伴隨著他這句話,整個地下城像是忽然遭受了外在的重大打擊,轟然的聲音從天而降。而外面,緊接著傳來了械群暴動的聲音。
霍青魚將目光朝著外面看去,神情開始有些著急。
玄機卻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繼續往下說:「風日再大,有些人有些心,是永遠不會變的!」
又是一陣響雷聲起,這一次霍青魚聽得真切,外面的仗到這裡來了。
「我來之前,見到了李慶之。」玄機見霍青魚這般疑惑,尤然笑得絢爛,「我告訴他,這裡有雲仆而十年私藏的所有積蓄,我還把入口位置告訴了他。」
霍青魚臉色有些古怪,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
伴隨著外面攻擊進來的震動聲響,這周圍站立的械人群也開始搖晃著,一架接著一架倒了下去。
雲仆怎麼沒有出面阻止?
霍青魚心裡疑惑,轉身就想走的時候,玄機卻又開口,「霍青魚!」
霍青魚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
兩人就隔著這麼一段的距離,卻仿佛遙遠星河,前世今生了。
玄機這麼叫住他之後,卻又自嘲地一笑,「應該叫你李卿虞才對,」曾經的霍青魚不願意去承認的一個名字,用於現在的霍青魚,正好。
霍青魚的神情仍舊冷峻,於他而言,他不在乎玄機叫他什麼。
「你知道雲仆為什麼怕宣姬嗎?」玄機沒有去理會霍青魚現在是什麼情緒,但只往下說:「宣姬臨死前,我在她身邊。」
那時候看著宣姬的時候,她無力往前,也不想越過那一道牆去看李瑤之。
玄機在進門之前,也曾問她:「為什麼雲仆會怕你?」
宣姬當時也很詫異,又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宣姬說:「因為我是主腦。什麼試驗品,你以為你從龍脈里拿出來的那塊晶片就是全部嗎?雲仆當年為什麼要向李瑤之建議殺我,那是他最好的選擇。」
玄機當時,陷入了許久的沉寂當中,也用了很久才捋清宣姬這話,後來才明白了一件事,宣姬和雲仆應該本是一體的。
現在,宣姬死了,那些雲仆苦苦尋找的全部數據,也全部湮滅在那茫茫之中。
在玄機說了這許多之後,霍青魚忽然問了一句:「那你為什麼拖住我?」
「因為……」玄機看向了外邊,仿佛又回到了上陽京畿的戰亂之中,地下城裡的械人也已經開啟了指令,一時之間竟成了械人和械人的戰場。
「我答應了小小一件事。」
「小小。」
霍青魚都已經忘了她了。
也在此刻,外面傳來小小的小聲,「機姐,撤!」
玄機在聽到了小小這句話的時候,直接跨步往前一躍,越過那道橋,直接飛奔出那些柵欄。
外面的小小,辮子散亂,背後裂開的那道傷痕,裂口更大了,裡面那些零件更加猙獰地裸露在外,但對於小小來說這很正常。
她除了耳朵上帶著兩個像耳機一樣的獸吞,就連腳下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幾個輪子,直接拼接成一個滑板,風馳電掣,飛快地朝這邊來。
在她划過那鐵柵欄的時候,玄機也飛躍而出,小小再度一甩自己的辮子,將最後那一束沒有散開的辮子裡那些滾石全數扔進去。
小小順帶還扔了一句,「去死吧!」
裡面轟轟轟的聲音接連著炸起,小小劃拉著腳下滑板,一路飛快又鬼畜地往前沖,「拖住你,自然是給我拖時間埋滾石啊!」
械人如潮,那些不會戰鬥的械人也順著玄機和小小奔跑的方向往外跑去。
有像牛的,有猴子的,還有一匹白馬……
白馬從玄機的身邊跑過的時候,玄機順勢一拉它的鬃毛,身子隨之被拖著快跑著向前,玄機跟著節奏蹬了幾步一個翻身,便坐到了馬背上。
「駕!」
傳流的逃跑械人群中,玄機回首往後看去,只見李慶之的械軍已經近在眼前了,而那處被小小炸翻的地下熔爐……玄機隱約見到了那抹身影站在廢墟上,目光一直在追隨著自己。
這一刻,玄機只管策馬。
所有的東西,都埋葬於不荒山那場雪裡了。
她帶著一個叫做「霍青魚」的械人來到上陽京畿,又在這裡丟了他。
小小滑著腳下滑板左竄右竄的,在到天官渡口重新要走水路的時候,小小才不捨得地棄掉這塊滑板,「回不荒山,一定要叫葫蘆再幫我做一塊。」<hr>